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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7:02:14 作者: 遠山紫
楚子淵負手屹立,身上特地換上一襲檀紫扁金線衣衫,墨發束玉冠,腰玄同色流蘇玉佩,褪去凌厲,周身一派閒情逸緻,倒像極了出入風月場所采香的紈絝子弟。
男人的眸光漆黑,唇角淡淡扯著,「他背後有楚敏蘇為其籌謀,必定會防著我,我若不露出短處,又豈會讓他輕看。」
不一會兒,楊萬勵的馬車停在芊花樓門口,行至楚子淵面前笑呵呵道:「楚大人,下官來遲還望大人見諒。」
「無妨,是本官來早了,聽聞芊花樓是城中數一數二的好地方,便迫不及待想來看看。」
一聽這急色的話,楊萬勵的眼底閃過一抹蔑笑,面上仍然恭敬道:「多謝大人賞臉吃這頓便飯。」
「楊大人選的地方甚妙,本官豈有不來的道理。」
兩個男人對視,彼此心照不宣,楊萬勵當即哈哈大笑,摟過身旁的女人說道:「這是下官的妾室,既然大人身旁沒帶人伺候——」
楊萬勵伸手一揚,頓時有七八個女子走上前熱情地將他們迎了進去。
「楚大人放心,這些女子都是乾乾淨淨的,您若有瞧得上的,儘管帶走。」
楊萬勵本來還想瞧瞧能被楚子淵看上的那廚娘長什麼模樣,沒想到他卻是獨自前來的。
二樓雅間內。
女子的脂粉味十分熏人,楚子淵的薄唇微抿,忍著心下不適,不著痕跡地避開身旁意欲貼上來的女子。
「大人,下官敬您一杯。」楊萬勵端起酒杯熱情道。
楚子淵與他杯盞輕碰,微笑道:「昨日本官言語多有冒犯,還請楊大人莫要介懷。」
楊萬勵哈哈笑了兩聲,「無妨無妨,咱們是自家人不說兩家話,大人請。」
陳年酒釀一杯杯下肚,楚子淵的臉色依舊如常,絲毫看不出醉意。
倒是對面的楊萬勵已經坐不成姿,搖頭晃腦,口齒不清道:「楚大人,嗝──你瞧瞧,這些美人若有看得上的,儘管帶走。」
楚子淵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這些姑娘都是芊花樓的攬客招牌,本官豈能說帶走就帶走。」
楊萬勵一聽,頓時大手一揮,豪氣誑言道:「一個芊花樓算什麼,整個江南我都能說了算,只要兄弟你看得上的東西,我都能給你弄來。」
楚子淵的眸光微深,似笑非笑道:「楊大人是社稷之才,此次入江南,皇上還誇你治水患有方。」
楊萬勵臉頰通紅,顯然是醉意上頭了,聽聞這話,頓時樂得站了起來:「那是皇上慧眼識英才,我老楊一定會為皇上辦好差事,如今又有楚老弟,更是如虎添──添翼。」
望著醉倒在桌上的楊萬勵,楚子淵恢復漠然的神色。
如虎添翼?
嘖。
就怕虎爪鋒利,你無命消受。
小武見時候已到,捂著被脂粉熏得麻木的鼻子,連忙揮揮手,將內室的姑娘們都請了出去。
唯有楊萬勵帶來的妾室王氏還留在裡面。
她見楊萬勵出盡洋相,肥頭大臉摔在那菜盤子裡,臉上沾著油膩的菜汁也不理會。
她的面容十分淡漠,與方才在楊萬勵面前討好媚笑的模樣天差地別。
楚子淵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淡淡道:「王氏,你有什麼話想說?」
王氏心下一動,起身行至楚子淵面前,跪在地上朝他磕了個響頭。
「大人,妾身一家都被洪水淹沒,要不是這個天殺的貪官,我阿娘阿爹和弟弟就不會死。」
憶起親人的死狀,王氏悲從心來,一家人陰陽兩隔,她卻因為這張姣好的面容被迫服侍仇人。
少頃,婦人擲地有聲的話在內室響起:「大人,楊萬勵貪污成性,以江南幾十萬百姓的命作為斂財資本,請大人明察秋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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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深深,春季的夜晚清風徐徐,一輪彎月懸掛半空。
小武隨行身側,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問道:「大人,那個王氏說的話可信嗎?」
王氏一個內院婦人知道的雖少,可她是楊萬勵的枕邊人,楊萬勵好大喜功,這愛吹噓的毛病便是致命的弱點。
而且方才楊萬勵喝的酒全是王氏倒的,她手中的酒瓶是一個陰陽壺。
否則以楊萬勵浸淫聲色多年,不可能這麼快醉。
「你命人去查查王氏提到的那幾個加工坊,河堤橋樑之所以反覆修建,必是用了劣質的物料所致。」
江南地處江河之畔,每年常有洪災泛濫,修堤堵口是每年必行之事。
可朝廷幾千萬兩的修河款撥下來,仍然是洪水橫流,廬舍為虛。
若非有官員中飽私囊,修出豆腐渣工程,災情絕不會那麼嚴重。
楊萬勵昏聵驕奢,一個河道總督的宅子比京城的二品官員的宅院都要奢華。
楚敏蘇溪壑無厭,但凡能賺錢的他都不放過,全然不管人命。
二人當真稱得上「一丘之貉」四字。
楚子淵想起上一世時,江南曾爆發過一次十分嚴重的洪災,房屋損毀千傾,百姓流離失所,災情過後便是饑荒連天,疫情蔓延,苦不堪言。
如今這份差事陰差陽錯地落到了他的手里,只要將這些貪污揪出來,必有迴旋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