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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45:02 作者: 白鷺成雙
    聶衍沒答,神色陰鬱。

    坤儀從小到大遭受的不幸,都是青雘一手造成。

    青雘被封印,封印的魂魄卻少了一縷,導致她得了機會,通過坤儀身上的胎記釋放妖氣蠱惑周圍的妖怪趕過來,然後再將他們吞食,以滋補自己受重傷的魂魄。

    包括坤儀的母后。她曾經好奇地問過,什麼樣的妖怪吃人能讓人像睡著了一般?聶衍當時說沒有這種妖怪,因為魄類的妖怪早已滅絕,宮中也尚有抵抗魄類妖怪的符咒,若有,定該顯形。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他們都忽略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狐妖王的魄被封印在坤儀的身上,坤儀肉體凡胎,自然不會被符咒所擾,而當年剛被封印,虛弱不已的青雘,連妖氣也釋放不出去,就只能就近吸食掉坤儀母后的魂魄。

    青雘是坤儀的殺母仇人,但現在,她與她共生。

    「你不說話,我便猜到了。」黎諸懷看著他的神色,長長地嘆了口氣,「事情總要做個了結,青雘和她的狐族背叛過你,你沒道理因著區區一個凡人就放過她,萬一她將來休養好了,坤儀也會死。」

    「如今秦有鮫一力與上清司奪權,外頭那個龍魚君又是個瘋魔不要命的,你再拖下去,你族人想洗清冤屈就又得再等幾十年。」

    聽得煩了,聶衍抬眼看他:「今日若是你心愛之人被青雘寄生,你可會想也不想地拔劍殺她?」

    要是以前聽見這個問題,黎諸懷肯定會笑,說老子沒有心愛的人。

    但眼下,他居然詭異地沉默了一瞬,而後才神色如常地道:「你別是被坤儀那小丫頭給蒙了。」

    龍族看似冷血無情,實則十分好騙,因著過於強大的實力,他們未必會圖什麼,但只要有人真心對他們,並且企圖用自己弱小的身軀保護他們,龍這種笨蛋動物,就會被打動。

    「你只是血脈作祟,未必當真有多喜歡她。」黎諸懷十分冷酷地道,「而她們,都在利用你的這個弱點騙你。當年青雘是這樣,如今的坤儀還是這樣。」

    若是真心,坤儀就不會在暗地裡幫她的皇兄做事。

    聶衍冷眼看著他:「青雘是青雘,坤儀是坤儀。」

    氣得直跺腳,黎諸懷道:「你不信是吧,好,我今日讓你看看,凡人女子心狠起來,未必就輸給了青雘。」

    開了自己的妖眼,黎諸懷飛上伯爵府內最高的亭台,掃視四下,很快找到了那東西的去處。

    他拉著聶衍走到坤儀居所後頭的院子裡,揮手撥開一處泥土,撿起一堆碎瓷片來。

    「你可還記得鄰街那家兩個鋪面大的醫館?」黎諸懷捏著瓷片看著他道,「那是上清司三司的暗樁,我們的人接頭用的,平日裡我手下兩個徒弟偶爾過去坐坐診。好巧不巧,就在你家這位夫人小產的當日,她身邊的婢女去醫館裡買過一副藥。」

    聶衍微怔,臉色瞬變:「不可能,她壓根不知道……那是個意外。」

    「一個讓你愧疚到現在、不捨得殺她的意外?」黎諸懷翻了個白眼,「你真以為皇家長大的公主,是個蠢笨如豬的不成。」

    「藥是她自己吃下去的,孩子本就保不住,與你無關。」

    「你被她誆了。」

    心口震了震,聶衍下意識地出手,將黎諸懷抵到後頭的院牆上,死死扼住他的咽喉:「你要她死也不該這樣冤她。」

    「我冤她?」黎諸懷被扼得臉上漲紅,卻還是輕笑,「你去套一套她那婢女的話不就知道了。若是假的,我自裁給她賠罪,若是真的,你便舍了她吧。」

    連身生孩子都不願意留下,還要用作讓他愧疚的籌碼,這樣的女人,比青雘可厲害多了。

    聶衍不信,他清楚地記得坤儀當日沒有任何意識,只疼地在他懷裡流淚,醒來的時候也真當自己是腹痛,不曾說過別的話。

    可是,後院裡為什麼會有藥罐子的碎瓷片,看著還是剛埋進來不久。

    慢慢鬆開黎諸懷的咽喉,聶衍站直身子,沉默良久,還是往前頭走去。

    坤儀一直昏迷,蘭苕很是焦急,里里外外地忙著讓人熬藥請大夫,又親自去做她最愛吃的菓子,打算放在床榻邊等她醒來了吃。

    菓子做到一半,蘭苕突然聽見伯爺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原先後廚里有個瓷白的藥罐子,你可看見了?」

    手上一顫,蘭苕被蒸籠的熱氣一燙,當即「啊」了一聲捏住自己的耳朵。

    她轉頭,就瞧見聶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裡平靜無波:「大夫說有一味藥得用它來熬,我原先見過,眼下沒找著了。」

    莫名心慌,蘭苕垂下了頭,含糊地道:「這等粗活怎麼能讓伯爺您來操勞,奴婢已經吩咐下去了,院子裡的婢女婆子們會來做的,您且先去看看夫人……」

    「那罐子被摔碎了?」像是沒聽見她的話,聶衍繼續問。

    頭皮有些發麻,蘭苕將顫抖的手背在身後:「奴婢也沒瞧見,許是摔碎了吧,先前還見過……」

    凡人的害怕是妖怪眼裡最常見的神態了,但眼下這份害怕,聶衍並不是很想看見。

    他寧願蘭苕是一臉茫然,亦或者是莫名其妙,也比這心虛萬分的害怕要順眼得多。

    普通摔破的罐子並不會被掩埋在後庭的花土裡,見過大世面的蘭苕,也並不會因為一個普通的藥罐子在他面前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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