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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45:02 作者: 白鷺成雙
    從樹洞回到天香閣,外頭日頭正好,溫暖明亮的光透過花窗落進來,天地開闊,萬物自由。街邊有包子鋪新出了一籠湯包,百姓蜂擁而至,古琴行里的掌柜調試著琴弦,三兩聲調子迴蕩在茶肆飄出來的清香里,沁人心脾。

    坤儀看了一會兒,覺得也能理解那些妖怪的渴望。

    能活在陽光之下自由行走,對人來說是尋常事,對它們來說需要修煉上百年。

    聶衍無聲地看著她的側臉。

    坤儀這皮相才是妖怪也修煉不出來的好看,天生的貴氣和傲慢叫她眉目間都泛著光,任誰修煉幾百上千年,也煉不出她這一股子勁兒。

    只是,凡人到底眼拙,一向以衣飾區分人,兩人剛出天香閣的門,迎面就瞧見了李家三小姐。

    或者現在應該叫她許夫人。

    李寶松執意嫁給了孟極,與李家斷絕關係,自立門戶為許。孟極改頭換面入了上清司,也算有官職在身,故而她出行,身邊還是跟著三四個丫鬟。

    瞧見聶衍,她遠遠地就停了轎,不管不顧地走了過來。

    「見過侯爺。」

    聶衍回頭,茫然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李寶松勉強笑著道:「妾身夫家姓許,得蒙侯爺搭救。」

    這還真是膽大,敢當街來與侯爺搭訕,得虧外頭認識她的沒幾個,不然傳出去成了什麼。坤儀站在後頭眉心直皺,滿腹不悅。

    李寶松瞧見聶衍身後有人,但只看見衣裳,不曾瞧見面容,見他有維護之意,只苦澀一笑:「恭喜侯爺又添佳人。」

    第62章 望舒果

    這幾日盛京貴門裡傳得沸沸揚揚,都說坤儀被廢了宗碟,成了庶民。她與昱清侯爺的婚事,怕是要起些變故。

    老實說,李寶松現在的日子過得不差,就算與李家斷絕了關係,孟極卻是十分疼愛她,錦衣玉食未曾短缺,只要休沐便會在家與她吟詩作畫。

    不曾納妾,也不曾多看別的女子一眼。

    若先遇著的人是他,李寶松也該知足了。

    可不巧,她先遇見的人是聶衍。

    斯人若玉山,巍峨於心,輾轉難忘,鬱結難解。以至於一聽見這些傳言,李寶松就開始在合德大街附近走動,想著萬一能遇見他。

    結果今日當真遇見了,卻不想他身邊還帶著個嬌艷丫鬟。

    若是尋常丫鬟,她自然看不進眼皮,但眼下他背後躲著的那個,身段婀娜,姿態親昵,就算瞧不見臉,也能猜到有多動人。

    他竟這麼快就有了新歡,也不知是該幸災樂禍坤儀不過爾爾,還是該難過自己竟沒能等到這個時候。

    李寶松長長地嘆了口氣。

    聶衍一聽她這話,就忍不住瞥了一眼背後的「佳人」。

    這位佳人像是惱了,捏著他的袖子偷摸扯著,一直示意他快走。

    料想她也不願穿成這樣被舊識撞見,聶衍頷首,未曾多解釋,徑直護了她便上車。

    李寶松目送這二人,悵然失魂。

    一上車,坤儀就甩開他的衣袖,撇著嘴道:「我倒未曾料到你與她還有這等交情,要站在街上說這麼多話。」

    聶衍剛坐下,差點被她這話酸起寒顫來。

    他眉梢微動,伸手將人攬過來。

    一向任他親近的人,眼下倒是推拒起來,小手在他胸前不住地抵搡,漂亮的鳳眼直翻:「做什麼呀。」

    「想多聽聽這話。」他莞爾,挺直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臉側,「再多說幾句與我聽。」

    「侯爺這是聽不得好話。」她嬌哼,將臉別開,「我今朝失勢,倒能看清有多少人惦記著你,有的人哪怕是已嫁作了人婦,都還望著你呢。」

    聶衍難得低笑起來,眉舒目展,如清風拂玉環。

    坤儀越發惱了,橫眉瞪他:「你倒是開心。」

    簡直要被他氣死了,都不知道說些好聽的哄她,只知道笑,還,還笑這麼好看,怪讓人消氣的。

    嘟囔兩句,她強撐著板了一路的臉,回到侯府要板不住了,連忙扭身朝自己的房間走。

    「主子。」魚白迎了上來,小聲稟告,「府上收了不少拜帖。」

    坤儀挑眉,將那一疊子名帖接過來掃了掃,撇嘴冷哼。

    就知道這些人不會消停,都上趕著來看她的笑話。

    「奴婢瞧著還是推了的好。」蘭苕抿唇,「哪有這閒工夫去見她們。」

    「不。」坤儀仰著脖子,走得氣勢十足,「得見她們,我沒了宗碟,每月的俸例和賞賜可都沒了,總要有人給我找補些來。」

    蘭苕和魚白很茫然,俸例跟這些看熱鬧的人有什麼關係?她們上門來,可未必會帶什麼貴重的禮物。

    杜蘅蕪已經由杜相做主,洗清了妖怪的誤會,重新回到了杜府做主事大小姐,她與坤儀依舊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模樣,連拜帖也是放在最上頭的。

    眼下這情況,主子竟然會願意讓她來看熱鬧?

    蘭苕很意外,卻也聽話,跟著主子回去伺候她沐浴更衣,又將屋子裡侯爺給的珍寶玉器全部收了起來。

    用坤儀的話說,失勢的時候就應該珠光盡斂,要是還將這些東西張揚地擺在外頭,那才叫虛張聲勢,叫人看著都覺得可憐。

    她不但收拾了庭院屋子,還將自己也一併收拾了,挑了庫房裡最素的藕色綢緞,做了一件沒有任何繡花的長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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