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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38:12 作者: 一叢音
溯一仿佛不耐煩似的,神色陰冷,腳底驟然開放一簇蓮花,鏘的一聲金石相撞聲,直接將顧從絮的龍爪撞開。
相重鏡瞳孔一縮,立刻道:「從絮!回來!」
顧從絮想也不想地飛回相重鏡身邊,整個巨大的身子將相重鏡圈在正當中。
溯一站在蓮花法陣中,面無表情看著被龍圈住的相重鏡,冷聲道:「重鏡,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話音剛落,溯一化為煙霧消散在蓮花中。
相重鏡「嘖」了一聲,也沒指望自己現在這半吊子功夫能留住他,隨手將靈劍上的火焰散去。
顧從絮化為人形,一裹黑袍,冷冷道:「他有對你做什麼嗎?」
相重鏡搖頭:「聊了幾句。」
顧從絮將他上上下下打量,確定他真的平安無事,皺眉道:「那他和你說了什麼?」
「敘舊。」相重鏡道,「他是我前世的故人。」
顧從絮是前世相重鏡眾叛親離孤身於秘境時孵出來的,自然不知曉相重鏡之前的故人:「到底是敵是友?」
相重鏡看了看自己掌心的浮屠塔,屈指輕輕一彈那塔尖上縮小無數倍的琉璃燈盞,笑了笑:「是敵啊。」
顧從絮冷笑:「那我下次肯定吃了他!」
相重鏡沒接這句,反而古怪地看著顧從絮,道:「你方才是刺破他的護體結界了嗎?」
顧從絮還在因為放走那個禿驢而悶悶不樂,瞥見相重鏡的眼神,奇怪道:「是啊,他那護體結界比紙厚不了多少,為什麼不能破?」
相重鏡:「……」
相重鏡默默讓瓊廿一回去了。
周圍幻境散去,相重鏡走到了曲行屍身旁,垂眸看了一眼。
那屍身已經化為了一灘血水,只有幾根骨頭還在原地,也仍舊被那細細密密的黑霧腐蝕。
相重鏡皺眉看了半晌,讓幽火將那最後幾塊骨頭燒成灰燼,盛放在一個小匣子裡。
回到去意宗時已經是深夜了,相重鏡到了曲危弦的住處,瞥見門扉似乎被人強行破開過。
走進去,曲危弦已經醒了。
他正披頭散髮坐在燭火旁,安安靜靜垂眸看著桌上小盒子。
相重鏡走過去,輕聲道:「危弦?」
曲危弦輕輕抬眸看他:「重鏡。」
相重鏡將手中的小匣子放在桌上,抬手輕輕撫摸他的頭。
曲危弦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小匣子,似乎是猜到裡面是什麼,他歪著頭往相重鏡掌心蹭了蹭,喃喃道:「多謝。」
相重鏡見他如此,心中也不是滋味,他坐在曲危弦對面,道:「方才有誰來了?」
曲危弦伸出手將小匣子輕輕抱在懷裡,閉著眸道:「宿蠶聲。」
相重鏡眉頭緊皺。
雖然知曉宿蠶聲是被溯一利用,才會不問緣由出劍殺了曲行,但歸根結底依然是他一如既往地自負才得到這般結局。
相重鏡和宿蠶聲本就有嫌隙,做不出強行為他開脫的事來。
「你知曉你爹身邊那個名喚溯一的和尚嗎?他或許和你爹變成魔修之事有關。」
曲危弦無神的眸子輕輕動了動,好一會才點頭:「我爹說他是好友。」
曲危弦這副樣子和平日裡沒什麼兩樣,除了之前曲行死後發出的那一聲崩潰慘叫和痛哭後,他整個人都陷入詭異的平靜。
可他越是這樣,相重鏡越覺得擔憂。
相重鏡在去意宗二十多年,先不管曲行待他如何,就單單對曲危弦來說,曲行的確是個好父親。
曲危弦天生愚鈍,相重鏡第一次見他時,他正被其他宗門的孩子罵傻子,整個人呆呆木木的,不知反抗,任人欺辱。
也真是因為如此,曲行才會耗費心機為他各種鋪路,哪怕將去意宗宗主之位傳給曲危弦,整個宗門上下事物依然是曲行在打理。
相重鏡見曲危弦這副呆呆的模樣,擔憂道:「此事我會去查,危弦……」
一直木然的曲危弦突然「啊」了一聲,盯著那小匣子的眼睛突然一紅。
他整個人仿佛被凍徹的冰川,就算至親之人死去,他腦海中知曉這個事實,也知道自己該痛苦該悲傷,心中卻沒有絲毫波瀾。
只有在不經意間,那遲來的悲傷好像化為春風將冰川消融,流水潺潺將那淡薄的情感猛地帶至四肢百骸。
曲危弦眼淚緩緩落下,一顆一顆滴落在盛著骨灰的小匣子上,他更咽了許久,才猛地深吸一口氣,抬手茫然地摸了心口一下。
那悲傷好像再次被凝結成冰,不動了。
曲危弦近乎驚慌地道:「重鏡,我好奇怪。」
相重鏡見他捂心口,還以為他是難受過了頭,道:「因為傷心?」
曲危弦眸光失神,好一會才怔怔道:「是因為不傷心。」
相重鏡一愣。
曲危弦將臉頰上的眼淚擦乾淨,不需要相重鏡安慰就收拾好了情緒,他將桌子上的小盒子推給相重鏡。
「這是我爹方才來尋我時放在我桌上的。」
相重鏡見他臉色已經恢復平靜,猶豫一瞬才從善如流看向桌子上的小盒子:「這是什麼?」
「龍骨。」曲危弦道。
相重鏡詫異看他。
曲危弦輕輕將盒子打開,相重鏡一直在盤算著如何能找到的龍骨正在裡面。
因為龍骨的氣息,一直蹲在曲危弦院外牆上的顧從絮豎瞳猛地一縮,飛快從窗戶竄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