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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38:12 作者: 一叢音
真龍大人瞥他一眼,示意他可以跪安了。
滿秋狹依依不捨看了相重鏡的睡顏一眼,才顛顛跑了,打算回去繼續畫畫。
相重鏡渾渾噩噩,仿佛沉浸在噩夢中怎麼都醒不過來。
在那場噩夢中,他站在高牆下,微微仰著頭看著滿天柳絮。
有人在他身後笑著道:「你的傷還沒好,總是站在那吹什麼風?又想喝苦藥發酒瘋了?」
相重鏡微微偏頭,露出一張滿是病色的臉,他懨懨道:「喝藥發酒瘋,這是什麼道理?」
在他身後,一身僧袍的男人含著笑,眸中全是溫和之色地看著他,道:「上回仙君發酒瘋之事已經傳遍宗門上下了。」
相重鏡似笑非笑瞥他:「你傳的?」
溯一忍笑道:「善哉善哉。」
這個意思便是主動承認了。
相重鏡抬手隨意一招,漫天柳絮被他招來,原地化為一圈繁瑣的法陣,輕飄飄朝著溯一攻了過去。
溯一早已準備,屈指一彈將陣法散去:「我這不是特來向你賠罪嗎?」
相重鏡身子虛弱,動了點靈力就悶咳一聲,邁著虛浮的步伐走到旁邊的搖椅上坐下,睨著溯一的視線全是孤傲。
「怎麼賠罪?」
溯一笑著招來一個小盒子,屈指彈開。
相重鏡本來沒什麼興趣,視線懶懶落在那盒子後,眉梢一挑,詫異道:「龍蛋?」
「正是。」溯一道,「地脈的三毒火已被你用法陣熄滅,我在清掃時發現了卡在地脈岩縫裡的龍蛋,你重傷需要好些年才能痊癒,倒不如孵個蛋打發時間?」
相重鏡瞪他一眼:「你才孵蛋!」
溯一挑眉:「要不要啊?」
相重鏡猶豫半晌,才沒好氣地一把接過來,眉目間皆是鮮活的傲氣:「要啊,我拿來煮著吃。」
溯一:「……」
話雖如此,溯一離開後,相重鏡還是紅著臉,偷偷摸摸將蛋揣在了袖子裡,打算孵一孵,看看能孵出來個什麼玩意兒。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沉浸在夢中的相重鏡只覺得時光好像從身邊飛快流逝,他甚至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漫天柳絮飛過後,面前沒了高牆,只剩下一片漆黑中那無數蔓延開來的燈盞。
那是徹底封死的三毒秘境。
相重鏡眉目間的鮮活傲氣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哀傷漠然,他坐在那棵枯樹上,衣擺被風吹得翻飛不止。
整個秘境只有他一人,除了那些咆哮的凶獸外,再無活物。
相重鏡坐在枯枝上漠然看著虛空,好像被囚禁在金絲籠的鳥兒,無法掙脫桎梏。
無論何時,耳畔、眼前皆只有他一人。
相重鏡喜愛熱鬧了半輩子,頭一回知道原來孤獨也能將人一寸寸挫骨揚灰。
不知過了多少年,耳畔依然是呼嘯的風聲,寬大的袖子卻突然傳來一聲琉璃破碎的聲響,接著袖口輕輕動了動。
心如死灰的相重鏡垂眸看向袖子。
一顆盯著蛋殼的小腦袋悄悄頂開袖子冒了出來,豎瞳眼巴巴看著相重鏡。
相重鏡一愣。
過了太久,連他自己都忘記了那袖子裡還有一顆沒有孵化出來的龍蛋。
相重鏡呆愣地和剛剛出生的小龍大眼瞪小眼,好半天后,小龍「嗷嗚」一聲,奶聲奶氣地咆哮道。
「爹!」
相重鏡:「……」
陷入夢境的相重鏡驟然清醒,猛地張開眼睛狠狠一甩胳膊,將纏在他手腕的顧從絮直直甩飛,砰的一聲砸在床柱上。
相重鏡還沉浸在那個噩夢中,怒罵道:「誰是你爹?別亂叫!」
顧從絮:「……」
惡龍癱軟成一條,眼睛發暈吐著舌頭,賴嘰嘰從床柱上一寸寸滑了下來。
第47章 靈柳龍息
相重鏡被那句滿是奶氣的「爹」嚇得不輕,坐在榻上撐著額頭劇烈喘息,墨發披下,幾乎將他單薄的身子整個遮住。
顧從絮被摔得七葷八素,掙扎著爬起來化為人形,咬著牙陰惻惻道:「相、重、鏡——」
相重鏡腦海一片混沌,喘了半天都沒清醒,聽到有人說話,立刻迷迷瞪瞪捂住耳朵,唯恐再聽到那句震到他天靈蓋的「爹」。
顧從絮舌尖抵著上顎,扶著摔疼的腦袋爬起來,沉著臉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看著相重鏡,等著他給自己一個說法。
只是他左等右等,非但沒等到說法,反而眼睜睜看著相重鏡閉著眼睛往後一倒,竟然再次往被子裡縮,看起來似乎又要睡覺。
顧從絮:「……」
顧從絮咬牙切齒地坐在床沿,瞪著相重鏡,道:「別睡了,你都睡了兩日了!」
相重鏡小聲嘟囔一句什麼,翻了個身背對著顧從絮繼續睡。
顧從絮眉頭越皺越緊,見相重鏡將腦袋都埋在被子裡去了,一副不願意搭理他的樣子,冷笑一聲,將手指放在了被沿。
相重鏡迷迷糊糊,根本分不清楚今夕是何年,滿腦子都是凌亂的記憶,最後定格在頂著蛋殼的小龍腦袋上。
他好像醉酒似的,腦子一點不會轉,甚至還有些害怕地想:「那龍崽子是我生的嗎?」
要不然為什麼一條龍要喚他爹?
這個認知把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相劍尊嚇得腰都軟了,渾身都在哆嗦。
就在他努力清醒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的腰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蹭,相重鏡迷茫地伸出手將腰間的被子撐出一個小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