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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38:12 作者: 一叢音
    宿蠶聲心臟都要緊縮成一團,一句「我沒想害你性命」幾乎就要說出口,但就在脫口而出的剎那,六十年前相重鏡渾身浴血被封入石棺的場景驟然浮現在眼前。

    一瞬間,他再多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宿蠶聲的心越來越沉,幾乎陷入了絕望。

    被活生生關了六十年的相重鏡,害怕、記恨他們,不是最正常的嗎?

    設身處地地想一想,若是他遭遇了這種事,若手中有劍,肯定一劍就削了過來。

    ——不過方才相重鏡認出他後,也真的一劍劈來,毫不留情。

    宿蠶聲不想相重鏡再對自己產生誤會,但更加不想讓相重鏡知道,他之所以受了六十年的苦,全是因他和晉楚齡的無知和眼瞎。

    這個時候,宿蠶聲才發覺,相重鏡有時在看他,有時在看酒,但餘光卻始終沒從自己腰上的劍上移開。

    他坐在桌案旁的姿勢看起來慵懶,但腰線緊繃,劍上兩簇幽火隱約受他牽引,似乎自己的劍一動那火便會猛竄過來,將他燒成一把齏粉。

    相重鏡全身上下全是對待仇敵的防備,看著他時眼底更是掩都掩飾不住的厭惡。

    宿蠶聲如墜冰窖。

    就在這時,門外隱約傳來鬼鬼祟祟的腳步聲,一聽便是前來看相重鏡的滿秋狹。

    相重鏡速度極快,不再忍著厭惡和宿蠶聲虛與委蛇,直接一抬手,幽火瞬間竄到門上,騰地將木門燒成灰燼。

    弓著腰偷偷摸摸正打算推門的滿秋狹:「……」

    滿秋狹正要解釋,餘光掃見一旁渾身冷意的宿蠶聲,立刻兔子似的竄到相重鏡面前,一把將相重鏡扒拉到了自己身後護著,厲聲道:「你深更半夜在這裡做什麼?我無盡樓也是你想闖便能闖的?!」

    相重鏡捂著又在隱隱作痛的左手,眼裡全是嫌惡。

    宿蠶聲被這個眼神刺痛,踉蹌著後退半步,許久後才艱難道:「你的劍……在雙銜城。」

    相重鏡蹙眉,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宿蠶聲沒有多說,幾乎是倉皇離開。

    滿秋狹見他躍下了高樓,連忙喚來人加固無盡樓禁制,又拽著相重鏡上上下下看了好多遍,確定他毫髮無損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相重鏡面無表情坐在椅子上飲酒,看起來極其不悅。

    滿秋狹根本見不得他這副神情,在一旁哄他:「你別生氣,笑一個。」

    相重鏡漠然道:「換了你差點被殺,你能笑起來?」

    滿秋狹:「若是想殺我的人是你,我笑著下黃泉。」

    相重鏡:「……」

    相重鏡沒忍住,直接撐著額頭笑了起來。

    滿秋狹看得眼睛都直了,方才瞥見宿蠶聲傷到的眼睛立刻不疼了,恨不得將眼睛貼在相重鏡臉上。

    相重鏡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一旁的火焰也學著他手指的動作在桌子上跳來跳去。

    這次的宿蠶聲有些古怪。

    若他真的想殺自己,左手傷處的劍意只要隨意操控,自己便能渾身經脈斷裂而亡。

    但他卻沒動手,且還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相重鏡喝了幾口酒,腳下有些輕飄飄的,他趴在桌案上,微微垂著眸,陷入沉思。

    滿秋狹一邊給他理那亂糟糟的發,一邊隨意問道:「需要我幫你嗎?」

    相重鏡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悶笑起來,酒意上頭讓他眼瞳矇上一層水霧,輕輕一眨,水珠從眼尾劃了下來。

    他懶洋洋道:「我自己的仇自己會報。」

    滿秋狹看呆了,好一會才道:「你現在又打不過他,如何報仇?」

    相重鏡喝醉似的,自顧自又笑了一會,才撐著手站起身,屈指一彈,肩上幽火立刻飛竄到床榻下面,很快就拖著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飛了回來。

    滿秋狹定睛一看,那竟是和宿蠶聲寸步不離的雪狼。

    雪狼大概被下了命令不准傷害相重鏡,哪怕被幽火捆著也蔫噠噠保持著半人大的妖相,見到相重鏡竟然還討好地「汪」了一聲。

    被主人忘在這裡,它竟然還在討好相重鏡。

    滿秋狹還沒見過這心高氣傲的雪狼這麼諂媚的態度,詫異道:「這……是宿蠶聲的雪狼?」

    相重鏡卻勾唇一笑:「很快就不是他的了。」

    滿秋狹:「……」

    見相重鏡將手放在傻兮兮的雪狼眉心,滿秋狹似乎料到了他要做什麼,立刻阻止他:「它已和宿蠶聲結生死契,除非解契否則不可認第二人為主。你若強行結契,怕是會被反震識海。」

    相重鏡充耳不聞。

    滿秋狹有些著急,見他不聽,飛快握住他的手腕:「你瘋了嗎,識海被反噬,重則身死,輕則痴傻,你……」

    滿秋狹沒說完,就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臉上的焦急轉瞬褪去,反而來了興致:「不過,你若真的傻了,不就隨我擺布了?」

    相重鏡:「……」

    相重鏡幽幽道:「若我真的震碎它和宿蠶聲的契呢?」

    「那宿蠶聲的識海八成會受重創。」滿秋狹隨口道,「但你覺得可能嗎,宿蠶聲修為這麼高,如果真的被搶了靈獸,三界九州百年的笑柄都不缺了。」

    相重鏡笑了起來。

    滿秋狹將手鬆開,不僅不攔著反而還催促他:「快,去震它的契。」

    滿秋狹十分期待獨屬於他自己且不會反抗的漂亮蠢貨,眼睛裡全是期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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