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頁
2023-09-26 16:36:51 作者: 北風信子
這是上京官場中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據說是在靈覺寺里出了事, 但是所有知情人都諱莫如深。
眾人只知道,其後,武襄侯府發了喪, 人人都去,但安遠將軍府中無人去。
殷明鸞身穿素服,頭上沒有釵飾, 臉上沒有一絲顏色, 蒼白虛弱,她乘著馬車遠遠地在武襄侯府經過。
她的馬車懸掛著白絹,她伸了手指, 挑開車帷一角, 看見衛陵穿著麻衣站在武襄侯府大門前,目光漠然。
殷明鸞挑開車帷的手指微微顫抖,在衛陵轉臉看過來的時候,她頓然放下了車帷。
衛陵捏緊了手指,低頭, 然後決然轉身。
他明白,他和殷明鸞再無可能。
他們兩人之間橫亘著許多,再也回不去了。
馬車裡, 嫣兒問道:「姑娘, 你穿白是為了過來弔唁嗎?」
殷明鸞微微搖了搖頭。
她陡然得知當年父母的變故, 當然是為了父母除服,但是不知為何, 她卻忽然想要看看衛陵。
或許,她虧欠了衛陵,衛陵也虧欠著她。
可是,他們兩人並沒有做錯什麼。
「走吧。」殷明鸞輕輕嘆了一口氣。
大周官員遇父母喪事, 都要斬衰三年,辭官離任回到老家守孝。但是如今國朝重臣多行「奪情」,以國家多事為由,奪情起復,留任官職,不必回原籍丁憂守制。
朝中眾人都以為衛陵也會奪情留在京中,沒有想到,他卻直接了當地吩咐了家中僕從收拾回衛季的山東老家。
百官遇到父母喪事,不必收到朝廷的許可,就可以去官離任,因此殷衢收到這個消息之後,也略有錯愕。
他沉吟道:「由他去吧,提點著沿路官員,路上與他行些方便。」
張福山低頭應是,未免在心裡嘆息了一回,本也是王公貴胄,到底是造化弄人。
武襄侯府後廚柴房中,廖阿水被捆綁著手腳扔在柴垛里,門吱呀一聲被緩緩地推開了,衛陵站在門口,他逆著光,看不清究竟,只是渾身陰沉沉的。
廖阿水眼中開始流淚,可是她笑了:「衛陵,你想殺我嗎?想殺便動手啊。」
她又抽噎了一下:「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讓顧家人知道當年的秘密,我沒有想到伯父會尋死……」
「閉嘴!」衛陵突然暴怒,他將手中的長劍橫在廖阿水脖頸上。
廖阿水仰頭閉眼:「也好,死在你手裡,活著也就這樣,死也沒什麼。就是……不要讓我父親知道我死了,哎,讓他以為我過得很好吧,便宜他了。」
衛陵將劍柄握得很緊,然後他將劍丟開了,寒聲道:「滾吧,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衛陵的思緒開始飄得很遠,他想起了幼時待他極好的廖長老,又想到了衛季的面容。
曾經,衛季坐在山頭上,看著還是小不點的衛陵和廖阿水打趣道:「我原本想要養一個女兒的,卻養著你這個小子。」
說著,他卻嘆息:「我是罪人,我不配。」
但是衛陵明白,衛季待從小看大的廖阿水,也是疼惜得如同女兒一般。
衛季奄奄一息的時候,看著廖阿水,然後看了一眼衛陵,對他搖了搖頭。
衛陵明白,義父是讓他不要怪罪廖阿水。
他上半生做惡人,下半生卻鐵心做聖人。
衛陵眼眶紅了,回想起他的義父,不知是要哭還是要笑。
衛陵踉踉蹌蹌走了。
廖阿水看著衛陵離開,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太過刺眼,在黑暗的柴房中的廖阿水被刺.激得不住流淚,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等她擦乾了淚,她就看不見衛陵了。
她再也看不到衛陵了。
廖阿水挨到長劍邊上,將手上的繩索割斷了,她拿起劍,將劍橫在自己脖子上,手卻頓住了。
她將長劍跌落在地,然後捂住臉,開始失聲痛哭起來。
衛陵離京那一天有人過來送他。
李貴太妃從馬車上下來,揭開了帷帽,極目卻看不見人影。宋吉坐在馬上,遠遠地朝著車隊望過去。
但是衛陵並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他的小廝駕著馬,帶著衛陵的行李箱籠還有武襄侯府不多的一些僕從,慢悠悠地向南行。
而衛陵,或許是一人策馬先行離去了吧。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好天氣。
前朝後宮之人漸漸發現了新景象,長春宮的趙太后不再韜光養晦,她開始走出來,站在眾人眼前,兩宮太后之間隱約有了對峙的苗頭。
這對峙的關鍵處,自然就是在立後這一件事上。
立後一事,從冬天吵到了春天都沒有個結果,不光是後宮,朝臣也急得不行。
許太后將許家幼女許苑娘接到宮中小住,這一住就是好幾個月,後來,又準備著召蕭松月,蕭林月,以陪嘉陽公主讀書的名頭進宮。
至於趙太后這邊,她將她兄長趙將軍家的小女兒趙瑾召進宮中,另外又準備讓富平侯府的李纓入宮。
可是李家心疼女兒,竟然是託了李貴太妃給趙太后寫了信,倒是不敢直接拒絕,只說緩些時日,為李纓預備些進宮的東西。
趙太后哪裡不知道這是李家的推脫之語,想來想去,覺得在趙妗在宮中勢單力薄,於是她想到了平涼府的那個齊蓁蓁。
趙太后沉吟:「那孩子對皇帝似乎有些情誼,皇帝應該也會照顧她的,讓她收拾了,快些到上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