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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36:51 作者: 北風信子
裴昭是個不起眼的老好人,會逢迎,在許暉看來,這就是他的所有本事的。
許暉獨攬大權的時候,裴昭雖然是個二號人物,卻總是唯命是從。
許暉請裴昭喝酒,存了一兩分託付的意思。
「我大勢已去矣,恐為陛下厭棄,日後還望大人多看顧些。」
裴昭飲一盞酒,皺著眉頭,忽然說道:「許大人何必這樣說,大人近來雖然和陛下有些不愉快,可是陛下是最寬宏的,人嘛,近香遠臭,那些人,林斐,孫將軍,不都是下野之後,陛下又重新尋來的嘛。朝中人才畢竟不足,像許大人這樣的相才更是缺乏,以我看,大人可以以退為進。」
許暉一聽這話,覺得茅塞頓開,可是他略微有些躊躇:「可若是陛下不招我回朝,不是弄巧成拙?」
裴昭說道:「江浙一帶每年都有倭寇生事,多虧了大人門下的□□督坐鎮,胡大人和大人是師徒情重,陛下要用胡大人的話,若是沒有大人,怎能安心?」
許暉有幾分被說服了,捋了捋鬍鬚,開始深思。
裴昭接著說:「就算是陛下暫時對大人有氣,這裡不是還有我嘛。」
裴昭和許暉因為嘉陽公主和裴元白的婚事,勉強算得上是一家,一家人應該不會害人,許暉終於被說動了,擰著眉,開始認真思索告老還鄉。
不久之後,許暉上書引退,回到了山東老家,每日耕讀,看起來並不愁苦。
……
嫣兒講得繪聲繪色,只說許老大人是如何不貪戀權勢,急流勇退。殷明鸞半晌無語地看了嫣兒許久。
殷明鸞問道:「還有呢?」
再就是長樂公主和親的事了,據嫣兒說,在許後自縊,許暉退場不久,長樂公主就去胡國和親了。
嫣兒神秘地說出了自己的見解:「這是陛下在安撫許家呢?」
「啊?」殷明鸞愕然。
嫣兒說:「我是在茶肆里聽那些舉人老爺們說的,他們說許家和長樂公主府爭鋒相對,陛下是使了那個什麼……喔,制衡之策,免了一個許大人,就去一個長樂公主,總之啊,舉人老爺們嘆氣說,聖上的心還是在許大人這邊的。」
殷明鸞笑彎了眼:「哦,是嗎?」
嫣兒猛點頭:「是啊,許大人回鄉之後,陛下提拔了裴大人和陸大人,這兩人一個是許大人的門人,一個是公主府的門人,陛下這一碗水端得好平啊。」
殷明鸞對陸桓也是有些掛心,不知道這位舊友聽到她的噩耗是否會難過,她這下坐不住了,屋內再暖和她也是要出門的。
殷明鸞一邊吩咐婢女找出門的禦寒裘衣,一面問嫣兒:「陸大人近來如何?」
嫣兒說:「仕途上是一帆風順,可是陸大人近來勞心勞神,病怏怏的。」
病了?
殷明鸞忙吩咐婢女將塞外帶來的蟲草,蓯蓉等珍貴藥材拿錦盒裝了。
陸桓府上的晚春時開著的苦楝花早已謝了,從春到冬,已經過了不知多少個節氣。
如今是梅花的季節。
梅枝送了幽香,杳杳馬車聲至,陸府的門房傳話:「大人,有客來訪。」
陸桓采了梅花上的雪,他穿著大氅衣回到廊下,聞言疑惑:「是哪個府上的?」
門房回話:「是安遠將軍顧府上的。」
陸桓鎖眉思索了一下,他同顧封雖然大體屬於同一陣營,但是私下來往並不緊密,並且,正是因為政見相同,私下來往才不多,一面有結黨營私,排除異己之嫌。
陸桓將手中的小罐子遞給僕從,一邊思索著顧府中人的來意,一邊穿過垂花門。
小廝迎面差點撞過來了他:「大人,是個姑娘家。」
姑娘家?
陸桓疑惑,他腳步稍頓,往南房看過去。
侍女挑起了氈簾,輕柔的說話聲和著茶水煮沸的聲音一齊涌了出來,陸桓覺得他的心被充滿了,脹得難受。
一瞬間他竟然有些遲疑。
殷明鸞的笑語聲依舊親切,她像從來沒有變過,柔聲打趣道:「陸郎見了是我來,不願意過來麼?」
陸桓和殷明鸞在院中煮酒。
殷明鸞等不得火起酒熱,先給自己篩了一盞,卻被陸桓奪去:「公主,天冷,酒寒氣鬱結肺腑,於身體不利。」
殷明鸞卻沒有聽他的,又悄悄篩了一盞,吞下後看著陸桓無奈的神色,眯著眼睛滿足地笑了。
笑過之後,她情緒卻有些低落:「先前不告而別,讓你白擔心了許久吧,今天我進你的院子裡來,覺得比旁人的要冷清些,我還記得初見你的時候,你一點煩心事都沒有。」
她不安地問道:「是……因為我嗎?」
陸桓笑著搖搖頭:「公主,是我放棄了你,不是你放棄了我,你還記得嗎?那是在安國公府里我說的那些話。」
殷明鸞點點頭:「我當然記得,陸郎要以身為劍,」殷明鸞望著陸桓,「所以是為了國事而憂嗎?」
陸桓的酒熱了,他將酒盞推給殷明鸞,嘆息了一聲,這嘆息像是寒夜中的霧氣一般,縈繞在心間化不去,陸桓道:「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啊,也許我的煩惱於國朝、於天下並無益處。」
殷明鸞清水一般的眸子望向了陸桓,正如當年她在太和殿學子中一眼就看到了灼灼升起的啟明星一般:「我相信陸郎一定是青書留名的人物,我的眼光一向很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