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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36:51 作者: 北風信子
    他說了很多,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 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全無道理的。

    哪裡需要這麼多原因,其實只有一個原因。

    他想。

    殷衢盯著殷明鸞:「你意如何?」

    你意如何?

    當然是願意的。

    可是, 為什麼心中卻有些鬱郁?

    殷衢算無遺漏, 她做皇后果然是最好的結果, 唯獨少了真心。

    做皇后大概是不需要真心的。

    殷明鸞心有些亂,一邊欣喜, 一邊鬱卒。

    她的手忽然間被握住了。

    「顧家幼妹無名,朕為你取一個小字如何?不若叫……明珠,顧明珠?」

    「顧明珠?」殷明鸞念著這個名字,察覺到分外珍惜的意思。

    殷衢說道:「夫千金之珠, 必在九重之淵,而驪龍頷下。朕雖未曾訪九重深淵,但朕尋萬里,迦羅布算不上惡龍,但是朕好不容易重新得到你。」

    他偏頭,口齒間叫出這個名字,似乎格外繾綣:「明珠,朕的……明珠。」

    殷明鸞一霎似乎在雲端,她想哭,不知道為什麼。

    「現在,該你叫朕的表字了。」

    殷衢將手指擠進殷明鸞的手指間隙中,十指相扣。

    殷明鸞張了張嘴,終於叫出了那個名字:「修遠。」

    殷明鸞想,皇兄畢竟是最愛惜她的,就算他暫時對她沒有兒女之情,

    殷明鸞對明天生出了許多的期待。

    殷明鸞心中默念道,殷衢,修遠,道路遼遠,道阻且長,她會慢慢循著這條路走下去。

    似是心有靈犀一般,她聽見殷衢吟念道:「路漫漫其修遠兮,吾訪九淵而終得明珠。」

    殷明鸞不免笑出聲:「不要胡謅古人詩詞。」

    夜靜靜地過去,殷明鸞躺在殷衢身邊,多月以來,頭一回感到心安。

    這場戰爭打得迅速,伽羅布措手不及,胡國又內部分裂,大周一下子將西北地界掃平。

    國朝將士一舉搗毀胡國王庭,伽羅布倉皇西逃。

    王庭中的女眷,如阿珠等老實投降的,都妥善安置了,只有一個例外。

    那女人說漢話,有些瘋癲地求著軍士帶她回上京,可是沒人敢理會她。

    俘虜當天夜裡,王帳里傳來命令,鞭刑至死。

    那女人死前不斷說著胡話,說什麼她本該入主後宮,公主應該死在裴家南遷路上,瘋瘋癲癲,沒有道理。

    春暖花開之際,殷衢要班師回朝。

    阿布機靈又果敢,很快在殷衢軍中混了一個什長,殷明鸞有時候看著阿布和漢人兵卒熟稔的樣子,總懷疑他原本就是殷衢這邊的人。

    她去問殷衢,殷衢卻只是笑笑不語。

    沒過多久,殷衢一行人來到了平涼府。

    這是多年前殷衢就蕃的封地。

    韓王府簡樸厚重,灰黑的磚瓦低壓壓的,彰示著它從前主人的艱苦歲月。

    與宮廷的巍峨精緻截然不同。

    空曠了好幾年的韓王府迎回了它的舊主人。

    平涼府的官吏和韓王府的僕從驚聞天子至,肅然又忐忑地前來迎駕。

    只見九龍華蓋如雲層一般翩躚而至,天子高坐鑾輿,十二旒玉串垂下,看不清天子的表情。

    天子下了鑾輿,眾人悚然不敢看,卻忽然發現鑾輿中又跳出了一個人。

    一個極為貌美的女子。

    當下沒人敢說話。

    待到幾天過後,才隱隱約約傳出消息,原來是聖上在御駕親征,伏擊胡人之時,不小心中了埋伏,受了傷,多虧了這位美人的悉心照料。

    平涼人不由得心裡犯嘀咕,不知是哪一家族這樣有眼力勁,抓著這樣的機會是要出一位平涼的娘娘啊。

    後來,眾人終於將這位神秘美人打聽清楚了。

    原來是按察使同宗的顧將軍的小妹妹。

    府中行樂秘,少有外人知。

    韓王府內,殷衢微微頓了步子,可是落後半步的殷明鸞並沒有跟上來,待到沒有外人時,殷衢身形晃了一晃。

    殷明鸞立刻焦急上前扶住了:「皇兄,你沒事吧?」

    殷衢偏頭對殷明鸞一笑,笑容有些蒼白,他將手環在殷明鸞的肩上,似乎是弱不禁風的樣子。

    殷衢張了口,殷明鸞等待他說話。

    可是殷衢用袖子擋住了唇,咳嗽了兩聲。

    殷明鸞說道:「皇兄西征的時候受了風寒,這是落下病根了,還是快快歇息吧。」

    殷衢頷首:「明鸞,扶朕去寢屋。」

    寢屋……

    殷明鸞不由得浮想聯翩。

    「明鸞。」殷衢叫她,將她從胡思亂想中喚回來。

    殷明鸞微微低下頭,沒有看殷衢,小聲說道:「走吧。」

    她走動了一步,殷衢卻像是無法借力,歪歪地沒有走。

    殷明鸞偏頭望:「皇兄?」

    她的面孔似乎離殷衢太近了些,她可以數清楚殷衢的睫毛,還有他專注看過來的眼神。

    殷明鸞一怔。

    殷衢捉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拉著,環繞著他的腰,他低聲說道:「不要讓朕摔著了。」

    殷明鸞慌亂了一下:「明鸞不敢。」

    只聽得耳邊一聲輕笑。

    殷衢的寢屋同樣是簡樸的,一進屋能看見一張黃梨木大案,案上沒有多餘的擺件,只有筆架插得如樹林一般,西牆上掛著一大幅字,遠遠的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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