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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36:51 作者: 北風信子
    殷明鸞小聲說道:「我在冰上走啊走,這時候,你就會皺著眉,害怕回去挨訓。」

    衛陵卻說:「我不是害怕挨訓,我是害怕你掉下去。」

    衛陵牽著殷明鸞要往冰上走,殷明鸞退縮了。

    她笑道:「我小時候不懂事,饒了我吧。」

    衛陵不為所動:「放心,我在。」

    他像是在開玩笑般說道:「若你掉進河裡,凍死了,我就下去陪著你,冰天雪地的黑暗中,你我兩人,在一起。」

    殷明鸞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和衛陵一起站在河水中央,她聽見衛陵方才說的話,帶著些奇怪的溫柔,不是衛陵尋常的語氣。

    殷明鸞此行是為了詰問衛陵的動機,但是她放眼看了看周圍空無一人的冰封河面,再看衛陵靜靜握著的手,只覺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衛陵向前走了一兩步,忽然轉過頭來看殷明鸞:「殷明鸞,願意為我死嗎?」

    殷明鸞有些驚恐地睜大了眼,她佯裝鎮定道:「衛陵,這裡風好大,我們回去吧。」

    衛陵似乎有些黯然,然後他又問道:「那麼,殷明鸞,願意和我一起死嗎?」

    殷明鸞再次嘗試抽回她的手,卻依舊失敗。

    她感到自己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起來:「衛陵,不要開玩笑了,是被風吹著了嗎?我們快回去吧。」

    衛陵沉沉道:「你不願意。」

    「是,我不願意,」殷明鸞的聲音因為冷而有些顫抖,「衛陵,你太莫名其妙了。」

    衛陵沉默不語。

    殷明鸞豁出去了,沉聲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密謀殺害皇兄,你今天帶我來,是想要殺我嗎?告訴我衛陵,你和我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衛陵冷笑:「深仇大恨?」他的聲音比獵獵北風還要冷,「我當然不恨你們,我怎麼會恨你們?你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他的父親就是我的父親,我們是世間最親近的人,怎麼會恨?」

    殷明鸞擰著眉頭,她開始覺得衛陵在囈語,然後她忽然電光火石地想到了些什麼,臉色忽然變得煞白。

    「你,你就是……」

    衛陵「呵呵」直笑,那笑聲像是卡在喉嚨里:「你知道了?」

    衛陵握住殷明鸞的手,將她稍微扯了起來,他道:「你搶走了我的一切,殷明鸞。」

    衛陵的面孔離殷明鸞極近,殷明鸞只感到冷氣吸進喉嚨里,肺腑都在痛,她渾身發抖。

    她刻意不去想那流落民間的真正皇子,就是因為她害怕看到這種質問的眼神。

    她奪走了別人的人生。

    而那個人竟然是衛陵。

    將近十七年裡的每一天,衛陵是怎樣看著她與李貴太妃母女情深的,是怎樣看著皇位上的天子的?

    衛陵盯著殷明鸞逐漸蒼白的臉色,終於移開了眼。

    他像是妥協了一般。

    他不願意再和殷明鸞多說,鬆開了抓住殷明鸞的手。

    或許,他只是簡單地打算放過她。

    殷明鸞摔倒在地,他聽到了聲響,卻沒有回頭。

    然後,他聽見了微弱的呼聲:「救命……」

    他猛地回頭,沒有看到殷明鸞的人影。

    冰面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窟窿。

    衛陵渾身冰冷,他急急跑了過去,感到心慌意亂:「殷明鸞?」

    也許,他並不恨她。

    他伸出手去往那刺骨的河水中摸去,卻什麼都沒有撈到。

    第42章 風寒藥  以唇相渡。

    殷衢手下的錦衣衛注視著衛陵和殷明鸞的動靜, 並且時時刻刻往行宮中傳遞著消息。

    當殷明鸞掉進冰河的消息傳來時,殷衢失手摔碎了桌上的硯台。

    他很少有如此失態的時刻。

    天子獨自駕馬來到了河水之畔,其後浩浩蕩蕩地跟著趕來的侍從。

    殷衢舉目看向茫茫冰面, 聲音如同含著冰:「將冰面鑿開。」

    這條河水面寬廣,一望過去像是望不盡頭。

    「陛下。」有人似乎想要勸阻。

    「馬上!」

    「陛下——」有一人騎馬迎面趕了過來,跌跌撞撞地, 宋吉幾乎是滾了過來。

    宋吉不敢看殷衢的臉色, 只能儘快低著頭把消息說出來:「公主沒事!大夫說,公主受了凍,可能要昏睡個幾天, 別的沒有大礙。」

    殷衢緊繃的身子放鬆下來, 他前後晃了一下,宋吉卻不知道,他只聽見殷衢沉穩地回答:「嗯。」

    「帶朕過去。」

    宋吉抬頭看的時候,已經看不出殷衢臉上的任何神色。

    一路上,殷衢縱馬飛快, 宋吉沒有找到說話的機會,直到殷衢邁步往衛陵的小院中走去,宋吉才說道:「陛下, 臣抓到了衛陵背後之人, 為首之人名喚郭常, 據他交代,衛陵竟然是……世宗陛下與李貴太妃之子。」

    這一消息宛若驚雷, 宋吉用極低的聲音說出來。

    殷衢身子一震,宋吉看不見他的表情。

    然後,殷衢極緩慢地說道,似乎在掩飾他的情緒。

    「把衛陵暫押起來, 餘下的事情,等看過公主後再做定奪。」

    殷衢走到門口,終於看到床上那個熟悉的身影,這才放下了心。

    他停在門檻之外,看了半晌,略微有些遲疑。

    然後他放下心來,緩步走了進去。

    屋內的侍女和大夫悄然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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