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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36:51 作者: 北風信子
那女子見殷衢醒來已經是一驚,再看到了殷衢的神色,忍住跌倒在地的痛苦,急忙磕頭道:「陛下,臣妾是張嬪,不是歹人啊。」
殷衢根本不記得什麼張嬪,他看著張嬪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人,他抬高聲音喊道:「來人!」
這亭子雖然位於湖中央,但樹木掩映的一側離岸不遠,若是殷衢有吩咐,那邊等候的侍衛隨時就可以過來。
岸上的侍衛聽到了殷衢的聲音,忙劃來一隻船,數十個侍衛上了岸,按著腰上的刀,快步走到殷衢身邊。
殷衢冷冷地說:「張嬪居心叵測,處死。」
已經快到六月天,殷衢回到乾清宮的時候卻帶著一身的寒氣。剛從裴府回來的張福山聽說了亭子發生的事,加倍了小心。
殷衢走進書齋,吩咐張福山:「誰都不要進來。」
殷衢坐在書案後面,面色陰鬱,桌上只點了一盞燈,豆大的焰火隨著風微微搖顫。
張嬪衣服上的榴花開得灼灼,幾乎刺痛了殷衢的眼。
穿著榴花裙衫的殷明鸞似乎出現在他的眼前,對他柔柔地笑著。
殷衢張開了手,就著燈火,有些出神地看著自己的掌心,羊脂玉泛著暖色的光。
那日他從湖中抱起殷明鸞,氤氳的水汽像是從殷明鸞的衣裙上浸透他的手,然後從四肢浸入肺腑。
濃得化不開的潮濕,將本是清淨無塵的心變得斑駁霉綠起來。
殷衢緩緩握住了手。
他鋪開了紙,緩慢地寫了幾個字,一筆一划都有些遲疑,等到墨晾乾,他將紙折起來,用信封封好,在上面寫下幾個字。
貴太妃親啟。
張嬪的消息雖然被殷衢嚴令不許外傳,但慈寧宮眼線密布,這事兒很難瞞過許太后。
許太后握著手中的佛珠,表情凝重地站了起來:「張嬪死了?」
張嬤嬤說道:「是,死前穿著的榴花裙子,是同那日長樂公主一樣的。」
許太后欲言又止:「難道……」
她慎重地沒有說下去,吩咐道:「讓盯著乾清宮的人小心一些。你出去吧。」
張嬤嬤依言走了出去。
許太后對著佛像拜了又拜,坐起來後,她口中喃喃道:「張嬪是看出了什麼,才兵行險著,穿著同長樂一樣的衣服去勾引皇帝?
難道,皇帝對長樂……
皇帝知道長樂的身世?」
許太后想起來十幾年前的那個深夜。
李氏生產那日,還是皇后的許太后坐在坤寧宮,內心並不平靜。
世宗發了病,臥在乾清宮裡走動不得,恰巧這個時候,李氏發動了。
其實也算不上是湊巧,一切不過是許太后的恰到好處的安排罷了。
世宗看重李氏的這一胎,名義上將李氏這一胎全權交給許太后,實際上,自己派了人看護,小心的很。
許太后知道,這對母子的性命,是一定要留住的。
但是許太后絕對不能容許李氏誕下一個皇子。
聽到來人稟報李氏開始發動,許太后扶著宮女的手,走到了李氏宮中。
李氏真的生下了一個皇子。
許太后嫉妒得發狂,但是她心中慶幸,還好一切都安排得很完美。李氏生出皇子後,匆匆看了一眼,就暈了過去,許太后抱著小皇子,揭開看見他胸口一點紅痣。
她將小皇子遞給身邊的黑衣人,又從宮女手中接過一個剛出生的女嬰。
許太后看了這女嬰一眼,從頭上拔下一隻金釵,刺在她的胸口,一點血珠浸了出來,女嬰發出一陣小貓似的嗚咽。
許太后冷淡地說道:「這是李貴妃生下的公主,抱過去讓陛下瞧瞧。」
「咕咚」一聲攪亂了許太后的回憶,許太后回頭一看,是她養的一隻黑貓從架子上跳了下來,撞倒了桌上的一隻瓷瓶。
許太后不再沉溺於舊事,開始思考。
聯想到殷衢今日對許家的動作,許太后突然有些擔心起來。
若是當年的事被揭開來,許氏一族就有禍事臨門了。
***
殷明鸞洗漱完畢,穿著薄薄一層細綢衣坐在榻上。她的頭髮快要幹了,玉秋坐在床邊的小墩子上給她的烏髮抹上一層香膏。
殿外響起細細碎碎的說話聲。
殷明鸞在深宮中呆了十幾年,對宮中氣氛很是敏銳,外間壓低的聲音,透著繃緊一根弦似的緊張。
殷明鸞看了一眼玉秋,玉秋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拿帕子擦了擦手,就站了起來,神色帶著些不安。
沒等她出門,檀冬跑了進來,臉上帶著些惶惶不安。
殷明鸞輕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檀冬還帶著一分難以置信,她說:「公主,儲秀宮裡的張嬪娘娘沒了。」
殷明鸞皺著眉:「沒了?」
檀冬解釋:「就是……死了,這消息遮遮掩掩,他們都說張嬪冒犯了陛下,被處死的。可是張嬪的死狀……實在慘烈。」
殷明鸞沒有想明白,張嬪在宮中一向默默無聞,張父不過是一個五品小官,宮中宮外的爭鬥,再怎麼樣,也波及不到張嬪啊。
難道真的是單純惹到了皇兄,沒有深層的含義?
可是,皇兄對後宮雖然不在意,也不嚴苛,怎麼會突然如此暴戾?
殷明鸞想不明白,一晚上都沒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