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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36:51 作者: 北風信子
殷明鸞髮髻微亂,腰肢鬆軟,她慵懶地坐了起來,伶俐地宮人立刻走了上前,無需殷明鸞多做什麼,服服帖帖地為殷明鸞洗漱。
玉秋扶著殷明鸞坐在鏡台側畔,玉秋打量著殷明鸞的神色,有些不安。長樂公主很少有這樣思慮重重的樣子。
玉秋躊躇了一下,說道:「公主,裴公子被陛下傳喚進宮了。」
玉秋瞧著她的公主,即便日日看著殷明鸞,玉秋依舊時常被公主的容貌所攝,依她來看,後宮中的娘娘們自是各有風姿,卻沒有一個能比得過公主這般傾國傾城,風華絕代。
殷明鸞的眉頭微微皺了一皺,仿若春水吹過湖面,她的面容生動起來,一顰一笑皆是動人神采。
玉秋覺得今日的公主有些不同,往常公主一旦聽到了裴公子的消息,哪一回不是喜怒明顯,為何今日卻是這樣,只是微微皺皺眉頭。
玉秋準備再問一次。
殷明鸞轉過臉,問她:「皇兄為何召他進宮?」
玉秋仔細看了看殷明鸞的神色,說:「裴公子做了錯事,惹陛下生氣,現在被罰跪。」
殷明鸞手中握著玉梳,聽到這話,不由得握得更緊,密密的梳齒將她的手扎得有些疼,她面色卻依舊怔怔:「為何?」
玉秋說:「奴婢喚乾清宮當差的多善來和公主細說。」
殷明鸞輕輕頷首。
多善跟著玉秋慢慢走進長樂公主寢宮,一路走過,觸目所及的玉盤寶瓶險些晃住了他的眼,腳上仿佛踏在雲端,滿室里沉水香的氣息絲絲縷縷,他只以為錯進了月殿蟾宮。
多善是個小人物,在乾清宮伺候,卻從未見過陛下一面,乍入了醴泉宮這等富貴堂皇之地,只敢屏息凝神,不敢多看多說。
幾個月前,多善衝撞了司禮監掌印太監徐勝,被他老人家拖去在御花園裡打板子,他正在屁股肉血肉模糊之際,聽見了長樂公主的聲音。
「怪可憐的,放了他吧。」
長樂公主的聲音清甜悅耳,聽在多善耳中更是猶如天籟。徐勝自然不敢得罪這宮中最受寵的公主,立刻諂媚地將多善扶起來。
從此,多善便時常為醴泉宮的宮人們幫些小忙,雖然卑微如他無法面見長樂公主,無法向公主道謝,他也樂此不疲。
今日,他在會極門處當差的時候看見了裴元白,便留了心,又和城門的守衛聊了會天,再同御前端茶送水的宮女們一打聽,一下子把這件事摸了清楚,忙往醴泉宮跑來。
多善小心地跟著玉秋,他低著頭不敢正眼看貴人,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身穿繁花絲錦的美人倚靠在美人榻上。多善伶俐地跪了過去,磕了個頭。
「奴婢多善,敬叩公主金安。」
殷明鸞盯著多善發了一會兒呆,多善卻不知,只覺得背上都生出了汗,生怕做了什麼錯事引得公主不滿。
玉秋在旁輕輕拍了一下殷明鸞手背,殷明鸞反應過來了,臉上帶了笑,說道:「多善公公,請起來說話。」
多善聽見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待他這樣客氣,心中倒有些惶恐,也更覺得長樂公主人美心善。
多善低著頭,弓著腰站在那裡,說起了自己今日打聽到的消息。
侍衛大哥們放班之後,走街串巷之時聽到了些新奇事。上京第一美人長樂公主自小定下的駙馬裴元白去了青樓,與那妓子吟詩作對,把酒言歡,甚至醉後作了艷詩一首,暗暗將長樂公主和那妓子相提並論。
在御前的宮女那兒,多善沒有打聽到確切消息,只知道陛下大怒,找了個差事上的由頭,罰了裴元白在會極門跪下。
明面上沒讓殷明鸞牽扯到這等污糟事中來。
兩邊消息一合,多善已然知曉了個大概。
在長樂公主面前,他不敢什麼話都講,怕污言穢語傷了公主的耳朵,只把事情和長樂公主說清楚,仔細斟酌著言語,儘量不讓公主傷心或動怒。
殷明鸞聽了多善的敘述,緩緩閉上了眼睛。
今日,她做了那樣真切的一個夢,醒來後依舊恍恍惚惚,仿佛她已經不是十六歲的長樂公主,而是那臥在冰冷衾被上的,燈枯油盡的婦人。
她的心境好像也回不到從前,聽到裴元白的名字之後,她的心中沒有了往常的激動懷春之感,反而是疲倦和厭惡。
夢中,同樣在這樣一個午後,她見了多善,聽了多善說著一模一樣的話。
她隱約知道了,那並不是夢,而是她的一生,她的前世。
她不是皇兄的親妹妹?
想到這裡,殷明鸞感到心慌意亂。
她記得,夢中她聽到多善的話後,對裴元白心疼不已,去會極門對著裴元白訴了一遍真情,又因為皇兄責罰裴元白,對皇兄心底存了埋怨。
之後她便去了乾清宮,哭著對皇兄說:「皇兄不要再插手,那是妹妹和裴郎自己的事兒。」
夢中的皇兄,聽到這話表情有些駭人。
「公主知道了,公公這一趟辛苦。」
玉秋見殷明鸞又開始發呆,不想讓多善看出來,出言提醒了殷明鸞,又從小桌上抓了一把金錁子塞進多善手中。多善想要推辭,看見了玉秋笑盈盈的模樣,拒絕她是一件艱難的罪過事兒一般。
於是多善只能滿懷感激地接了,然後退了下去。
殷明鸞看著多善的背影。多善後來皇兄身邊最體面的太監之一,這個時候他還是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抓著機會往她這醴泉宮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