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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24:52 作者: 非10
「太子妃有心了,此前已是親自來看過,今日又特意使人前來……」河東王妃面容虛弱消瘦,身著素白色喪服,或因剛經歷過喪夫及死裡逃生,聲音較往日更多了份侷促忐忑:「更是勞煩小郡主了,學業在身,還要親自過來……」
雖說她是長輩,但對方乃太子嫡長女,非是尋常的宗女可比。
「嬸嬸此言見外了。」雖是不喜河東王,但嘉儀郡主對這位甚少接觸的堂嬸嬸並無成見:「不知嬸嬸的身體可好些了?」
「這兩日已是好許多了,多謝郡主關切。」
「雖說事出突然,但既是已經發生了,便還請嬸嬸節哀,保重身子,著眼日後。」
河東王妃輕輕點著頭:「郡主說得是……是當如此。」
太子妃身邊的女使月見也言辭關切了一番,詢問了些身體恢復、用藥飲食之事。
嘉儀郡主坐在那裡,頻頻好奇地往支開的窗外看去。
春夏交替之際,風景正好,女孩子的目光追隨著兩隻蝶兒飛進了奼紫嫣紅中。
河東王妃瞧見了,便交待身邊女使帶嘉儀郡主去院中玩一玩:「……屋子裡藥味兒重,你們帶郡主出去透一透氣。」
到底還是個孩子,時間久了都是坐不住的。
「花園那邊還有鞦韆可盪呢,婢子帶郡主過去可好?」女使拿哄孩子的語氣詢問嘉儀郡主。
「好呀好呀。」嘉儀郡主忙不迭點頭,起身隨那女使出去了。
「郡主性子活潑,婢子也跟去瞧瞧。」月見微一福身後,跟了出去。
臨出去前,她向衡玉微一點頭。
「吉娘子若不覺得房中悶得慌,便請用茶吃些點心……」河東王妃幾分歉然地道:「府中近日忙亂,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勿怪。」
「王妃言重了,此番是衡玉不請自來,多有打攪之處。」衡玉看向河東王妃:「只是不知可方便與王妃單獨一敘?」
河東王妃微怔,卻也很快點了頭,示意房中的嬤嬤退了出去。
「可是太子妃有話讓吉娘子轉達?」河東王妃輕聲問。
衡玉未置可否,直入正題:「敢問王妃,當真確定刺殺王爺之人,是受定北侯指使嗎?」
河東王妃意外地看著她,交疊在身前的雙手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了一起。
「……自然是。」河東王妃答道:「是我親耳聽到的……那些刺客親口所說。」
「可據聞他們出手狠辣,且不曾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線索,此等訓練有素的殺手,又怎會如此不謹慎?」衡玉的語氣里是極尋常的不解。
河東王妃搖搖頭:「他們……他們交談時,並不知會被我聽到,這才不慎說漏了嘴。」
「王妃當真覺得是『不慎』嗎?」衡玉看著她:「此等經驗老道的殺手,不會犯下如此淺顯的錯誤。王妃彼時的藏身之處,我了解之後,也曾去看過,並稱不上十分隱蔽——」
「你……」想到藏身時的心驚情形,河東王妃便又陷入了那份恐懼之中,聲音微顫地道:「吉娘子是說,他們……發現了我藏在那裡,是刻意說給我聽的?」
不待衡玉接話,她自顧又搖頭,低聲喃喃道:「不對,他們話中並不曾明言是定北侯,只說是『侯爺』,若是想誤導我,為何不直言是定北侯呢……」
「可縱然如此,王妃不還是懷疑到了定北侯身上嗎?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河東王妃依舊搖頭:「不……除了定北侯,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衡玉語氣平直:「所以說,王妃是憑藉自己的揣測,便將罪名安到了定北侯身上——」
「不是這樣的!」河東王妃立時否認,面色一陣緊張變幻。
她方才說漏嘴了……竟說那些人沒有直言是定北侯!
她起初醒來時,腦子全亂了,因先入為主之故,滿腦子裡都是「定北侯殺了王爺」,很快便傳到了聖人耳中,所有人都知道了。
是,她是慌亂之下有些言辭不謹慎了,但……她說的都是事實啊!
「那晚定北侯與王爺起了衝突後,王爺在馬車中還曾揚言要將定北侯……」在少女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她有些語無倫次地道:「王爺自入京後,有過節者只有定北侯……且除了定北侯,誰還敢對王爺下手?誰又能有這般能耐手段?這裡可是京師……定北侯於北地囂張慣了,自是忍不了王爺再三輕視挑釁……」
她說著,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胡亂地去摸手邊的茶盞。
「王妃,河東王已經死了。」衡玉「提醒」道。
河東王妃剛碰到茶盞的手指一顫,頓下了動作,怔怔地看向衡玉。
「王妃不必再懼怕一個已過世之人。」衡玉平靜地看著她,道:「只因他那晚與定北侯起了衝突,只因他揚言要對定北侯不利,言辭間恨透了定北侯,王妃便下意識地想要順著他的意,置定北侯於死地嗎?」
近來她通過阿兄和東宮,了解到了許多關於河東王與河東王妃之事。
河東王妃眼神反覆著,嘴唇翕動間,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我……」
是,她對丈夫的畏懼和順從,是刻進了骨子裡的。
但此件事,她只是認定了是定北侯所為,卻未曾深究、也未敢深究過這份「認定」究竟是由何而來……
「他活著時,王妃心有畏懼。若已成了一縷冤魂,王妃還是怕嗎?」衡玉問道:「可若定北侯並不是真兇,王妃反而錯放了真正的兇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