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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24:52 作者: 非10
近來便一直在自省卻總無答案的少年,此時駐足,視線越過彩檐飛閣,第一次試著認真地看向了高牆外的方向。
次日早朝後,太子回了東宮,頭一句話便是問宮人:「吉二娘子可來為嘉儀授課了?」
「回殿下,自是一早便來了的。」
太子聞言便來了興致,含笑道:「走,瞧瞧去。」
東宮裡為嘉儀郡主單獨設有讀書習字的書堂在。
今日天色明媚,那寬敞的書房內此時大開著窗,暖融融金燦燦的日光將書房染得愈發明亮。
「殿……」
宮人正要行禮之際,卻被太子抬手示意噤聲。
太子放緩腳步來到窗下,看向書房內那一站一立的二人。
嘉儀郡主執筆,剛寫完一篇大字。
立在她身側的衡玉微微彎身瞧了瞧,指點了幾處,嘉儀郡主一副認真受教的模樣。
指點罷,那顯是站了許久的少女伸了伸手臂,打著呵欠舒展了個懶腰。
小郡主見狀,便也跟著展開手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靜謐中只有墨香的書房內,師生二人伸懶腰的模樣透著別樣的可愛。
太子眼中現出一絲笑意。
「也寫了大半時辰了,咱們歇一歇吧。」
衡玉剛發了話,嘉儀郡主便立即起身,從一旁的書案上抱了一摞書來,到衡玉跟前:「老師,您說過我不必再習這些女德之流的書籍,那這些書要如何處置呢?」
「郡主想如何處置?」
嘉儀郡主想了想,而後試探地問:「既然無用……不如燒了吧?」
她看這些東西不順眼很久了!
尤其是從那些少傅口中說出來的時候——
「燒書啊……」衡玉想了想,搖頭:「不可取。」
嘉儀郡主眨眨眼睛:「可糟粕不該燒嗎?」
「糟粕該燒,當燒成灰燼才好。」衡玉定聲道:「可先人寫下這些傳世之作時,亦不乏諸多思量,糟粕固存,又因為有心之人所用,便漸成了加於女子之身的鐐銬。但若先入為主,全然否定其存在的意義,便失了做學問的初心。態度若不能客觀端正,往後便易走了歪路,丟了看待全局的眼光。」
「且糟粕也非全無用處,根除糟粕的法子,往往就藏在糟粕之中。」衡玉看著目露疑惑的女孩子,緩聲道:「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燒書簡單,可真正的糟粕卻是深藏人心,非是將書一燒,便可就此掩耳盜鈴,萬事安然。」
「我只問郡主一句,是單想燒了自己懷中的這些書呢,還是想燒盡世人心中的鐐銬?」衡玉最後問。
嘉儀郡主怔怔,看向自己懷裡抱著的書,手指漸漸收緊。
片刻後,小小的女孩子抬起頭來,聲音不高卻極堅定:「老師,嘉儀想選後者。」
衡玉笑問:「為何?」
「因為嘉儀不想掩耳盜鈴,自蒙雙眼。書燒便燒了,只是一時痛快,卻非長久清靜。」
衡玉:「這長久的清靜,必需長久的時間,傾注常人難以想像的心力,去走一段暫時看不到盡頭的路,這條路不單坎坷,或還會有猛獸相阻,泥濘污水染身——你可怕嗎?」
「好像是怪嚇人的……」嘉儀郡主皺了皺鼻子,思索片刻後,卻忽地綻開笑意:「試試唄,反正有老師在呢,老師都不怕,那嘉儀也不怕!」
說來,老師一直在走的,好像……正是這條路。
衡玉也露出笑意,輕輕撫了撫女孩子的頭:「好,那就一起試試吧。」
窗外,太子將視線收回,放緩腳步折了回去。
「殿下,您不進去瞧瞧嗎?」內監跟著自家殿下出了書堂,好奇地問。
「這不是已經瞧過了麼?」太子負手,往前走去。
內監低下頭去。
行吧,偷瞧也是瞧。
衡玉晨早入東宮授課,午後申時離宮歸家,如此很快便過去了五日。
這一日落了場小雨,剛從宮中回來的衡玉在家門前下了馬車,翠槐撐著傘,主僕二人踩著濕潤的青磚,回到了居院中。
衡玉剛回房更衣罷,顧聽南便過來了。
入得內室,顧聽南輕車熟路地自袖中捏出一封書信來。
衡玉亦是輕車熟路地接過打開來看,見得其上內容,不由微微一怔。
信自然還是王副將奉了蕭牧之命送來的。
但信上之事,與蕭牧無關,與她亦是無關。
當晚,吉家下人冒雨外出,以衡玉的名義,送了封信到姜府上。
自生辰宴後,心中便存下了一份希望、卻又不敢讓那希望滋生得過於壯大的姜雪昔,幾乎是僵著手指打開了那封微潮的信。
——姜姐姐所託之事,略有眉目。如若得閒,可於明日巳時,棲霞茶樓內一見。
許是怕信先被旁人截下,信中所指並不明確。
但已足以讓姜雪昔眼神震動。
原本僵硬的手指輕顫之下,信紙由手中滑落。
女使見狀走了過來,剛欲上前撿起時,卻見自家姑娘已然彎下了身去。
再直起身之際,姜雪昔已然紅了眼眶。
女使察覺到異樣,不安地問:「姑娘,您怎麼了?可是哪裡不適?」
姜雪昔搖搖頭,忽然問:「我可有新衣沒有?」
女使一愣,反應了一下,才點頭:「有的,自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