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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24:52 作者: 非10
衡玉最終道:「歸根結底,一切源頭皆為不公,只因有不公在,女子才會有所謂數不盡的『錯處』。諸如習武,本不算錯,只因不公,便成了錯。」
「沒錯沒錯,正是如此了!」女孩子聽得眼睛放光,好似於黑暗中終於找到了一處光亮出口,激動得臉蛋都紅了:「姐姐說得極在理!」
只是以往她雖覺得處處不對,卻不知該如何擺理細說罷了!
這感覺就像是,悶燥了許久終於下得一場大雨來,雖只是淋著雨,而尚未見得天晴,卻也覺得暢快淋漓。
「姑娘說得這些……」婦人面色複雜,悄悄看了一眼蕭牧:「莫非是說天下男子皆為那吃人喝血的洪水猛獸嗎?」
「自然不是。」衡玉道:「這些陳腐舊制存在已久,大多世人習以為常,身在其中,未覺有異,這不算有錯。所以,愚昧盲從者只是需要明智開悟。而那些稱得上明智清醒,卻仍一味推崇此道者,方是居心叵測,無分男女,皆為洪水猛獸——」
「可……世道如此,縱然的確如姑娘所言,卻又有什麼辦法呢。」婦人看了眼女兒:「我就這麼一個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一日也不曾分開過……說句心裡話,我雖不懂什麼道理,分不清太多對錯,但私心裡也不願委屈了她……然而世道如此,我若縱她,便等同是害了她……」
她一連說了兩次「世道如此」。
「是,若想真正破除不公,非一日之事,不可操之過急,更要依自身處境形勢施為,否則豈非要大業未成身先卒。」衡玉含笑道:「一口本也吃不成個胖子,不著急,先明白了道理,知曉了利弊,而後堅守本心,再徐徐圖之便是。」
婦人有些怔怔地看著她。
少女的言論是稱得上驚世駭俗的,但身上卻沒有尖銳偏激之氣,反而儘是包容平和。
而正是這份平和,反而讓婦人覺得這非是小孩子不成熟的衝動想法。
這平和之下,她像是看到了一方可融匯百川的江海,平靜卻無邊無際。
而她身邊靜立著的那位郎君此時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是有些女夫子的模樣了。」他面上無甚表情,眼底卻帶著贊同讚賞的笑意。
女孩子眨眨眼睛:「女夫子?」
「是,她日後可是要立志開女子學堂,做一位女夫子的。」蕭牧緩聲道:「拿戒尺打人手心的那一種。」
女孩子連忙舉起一隻手來,眼中似綻了煙火:「那到時我要做姐姐的第一個學生!」
「阿柳……」婦人拽了拽她的披風:「你阿爹豈會同意……」
「據我所知,馬尚書並非迂腐守舊之人,未必就不會同意。」衡玉笑著道:「若果真有那一日,到時馬尚書不肯應允,我便親自上門勸學。」
女孩忙不迭點頭,滿眼期待:「那我等著姐姐!」
看著那雙眼睛,衡玉面上笑意愈盛——單是為著這雙眼睛裡的光不被澆滅,她這學堂也是非辦不可了。
「姑娘……怎知我家郎主是馬尚書的?」婦人奇異地問。
她們根本不曾提及姓氏來歷……便是方才爭吵時,好似也只是提了「官居尚書」而已,可京中六部尚書,又豈止她家郎主一個?
第161章 能贏本侯的還未出生
「幾位尚書大人當中,只馬尚書是范陽祖籍,倒是不難猜。」衡玉笑著道:「再者,我與馬家大郎是好友,去歲時曾聽他偶然提及過,說是明年春日會接一位妹妹進京。」
婦人聽得意外又很快瞭然:「原來如此……」
再看向衡玉的眼神,便更加友善了兩分。
「姐姐竟認得我那位兄長?且是好友嗎?」女孩子有些驚訝,有些好奇:「兄長他竟提起過我進京之事麼,他是……什麼樣子的?」
她這位兄長是父親正室所出的嫡長子,長她五歲余,自她有記憶起,便只見過一回——有一年父親回范陽祭祖,他曾同行,她那時不過五六歲而已。
再之後,父親的官越做越大,也愈發繁忙,便甚至會親自回范陽了。
也因此,此番前來京師這陌生之處,想到要面對那些根本沒有怎麼相處過的「家人」,女孩子心中難免有些忐忑不安。
那些所謂「父親要將她待價而沽」的想法,便也是這些忐忑使然。
「你這位兄長是個愛好廣闊,行事隨意的性情中人,且你與他的眉眼有五分相似。」衡玉笑著道:「放心,你們兄妹定是合得來的。」
她說著,看向女孩子懷中抱著的木劍,道:「馬家家風一向不算刻板,尚書娘子雖少與人接觸來往,卻非是傳聞中那般冷淡矜傲,而是體弱之故。又因近年來多是閉門禮佛修心,有些人屢犯攀附不上,才漸傳開了些謠言,做不得真的。」
原來是這樣嗎?
聽得這番話,女孩子心中對赴京的排斥感消解許多。
婦人的眉眼也有了一絲笑意,像是終於放心了些,感激地福身行禮:「多謝姑娘提點告知。」
「客氣了,隨口閒談罷了。」
「還不知姐姐姓什麼呢?」女孩子滿眼期待地問。
衡玉含笑:「家中姓吉,我名衡玉。」
「姐姐的名字真好聽!」女孩子的眼睛笑成了彎月:「我叫馬映柳,這是我姨娘,姓馮!」
衡玉便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