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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24:52 作者: 非10
    小小孩童剛經歷了父母雙亡的變故,為陌生人救下並收留善待,設身處地地想一想,這其中的意義已不是只感激二字可以表達得了的。

    他方才玩笑般說,他那些族人「不值得」,或許在他心中,時家人才更像是他的家人嗎?

    「在今晚聽到他那些話之前,我亦不知他動了如此心思……這八年間,他也變了許多。」

    「所以,你方才是想將人帶回去敘舊——」聽到此處,衡玉才真正理解了他方才出言規勸時的心情。

    「若他做這些皆是為了時家,那他的錯,我作為兄長亦有責任。」蕭牧道:「只是他性情偏執,執念一旦生根,怕是不好拔除。」

    「他若知曉你還在活著,或還有回頭的可能。」衡玉不由覺得有些惋惜:「可惜他防備心太重,早便想好了退路,錯過了此番敘舊的機會……」

    旋即又道:「但他此番計劃落空,單憑他一人之力也難以掀起波瀾,想必暫時也不會有大動作。待下次相見時,你們不妨再好好談一談。」

    蕭牧點頭。

    衡玉看著他輪廓清晰的側顏,此番因毒發而清減單薄的身形,隱約與舊時少年模樣有了些重疊,心中不免有些感觸。

    一些舊事已過去多年,逝者已如塵埃星辰般遠去,但活著的人,卻被困在舊事中始終難以脫身。

    他如此,晏泯如此,她亦如此。

    而真正的脫身之法,從來不能只靠勸慰安撫,它有且只有一條路可走——找出真相,慰亡靈,方能慰己。

    旁人看來,這或是執念,但想要破除它,最好的法子便是實現它。

    唯有將其真正破除,活著的人方能停下腳步,否則若妄談放下,便無一日可以心安地活著。

    她相信,他們都會走出去的。

    不知從何處飄來了幾盞天燈,衡玉抬頭目送著它們飛高飛遠。

    蕭牧與她一同靜靜看著。

    片刻後,他說道:「關于晴寒先生之事,我此前一直心存猜測,直到來之前你同我說起與那些刺客身上刺青圖紋的淵源——」

    衡玉不由轉頭看向他。

    「八年前我家中出事,雖稱得上是橫禍,卻總算禍起有因,無論是何人手筆,然而樹大招風,功高震主,這些皆是禍因。」蕭牧道:「可晴寒先生不同,他為人清正不涉黨爭,且彼時已經辭官,與他人並無利益紛爭……何以會招來殺身之禍?」

    衡玉抿唇一瞬,道:「這些我與兄長都曾深思過,阿翁明里暗地並無值得一提的仇敵……當年之事,的確蹊蹺至極。」

    且因阿翁出事的節點和時家出事時十分相近,她和兄長也曾想過是否會與時家的禍事有關,但到底無從印證。

    而蕭牧接下來所言,恰像是在印證著她這份猜想:「前段時日收復千秋城時,我生擒了契丹悉萬丹部的首領璇浦,八年前朝廷拿來定罪我父親的物證當中,便有此人予我父親的親筆書信與信物——據此人交待,當年是有大盛朝中位高權重之人暗中找到了他,與他合謀構陷了我父親。」

    衡玉聽出關鍵,忙問:「他竟不知對方身份?」

    蕭牧搖頭:「對方做得十分謹慎,未曾透露身份。璇浦或者說整個契丹皆與我父親在戰場上結過仇,於他們而言,若能除去我父親,這筆買賣怎麼都是合算的。」

    衡玉順著他的話深思猜測著。

    「交換信物偽造物證,需將此事做得天衣無縫,那麼幕後之人與璇浦之間必然少不了暗中往來……」蕭牧道:「我之後使人查證過,晴寒先生動身回京前,曾在柳城停留過數日——」

    他話只說到此處,衡玉眼底卻已掀起波瀾:「是,柳城。」

    柳城如今已屬營洲治下,地處北境邊緣,與契丹相鄰——

    若說當年有人在暗中謀劃構陷舒國公之事,需與契丹人秘密往來,那雙方暗中交接的地點極有可能便在柳城!

    所以……

    「晴寒先生當年許是察覺到了什麼可疑之處,急著返京報信……」蕭牧將猜測言明:「也正因此,才會半路遭人滅口。」

    以他的身份立場說出這些猜測,並非一件容易的事,然而他言辭直指要點,並無半分粉飾迴避。

    衡玉眼睫微顫了一下,道:「當年阿翁動身回京前,曾讓人秘密送了一封信回京,還交待送信之人務必儘快……」

    祖父之死是她這些年來最大的心結,出事前發生的一切她都反覆回想過,不敢有絲毫遺漏,包括那封信。

    「現下想來……那封信,或正是報信之用。」她後知後覺地道。

    再急著趕回京,可一個老人帶著孩子,總也沒有書信送的快,若當真事關時家生死,阿翁必定是焦急萬分的。

    蕭牧忙問:「可知那信是送給了何人?」

    衡玉搖頭:「不知……」

    那時她到底年幼,八九歲的孩子不會事無巨細地去打聽長輩的每一個舉動,尤其祖父交友甚多,幾乎每到一處都會送信去往各處。

    蕭牧道:「如此便有兩種可能,一是信被人截了下來,晴寒先生知曉此事的秘密暴露,因此被人滅口——」

    至於第二個可能……

    衡玉手指發涼地道:「與之合謀的契丹人尚且不知對方身份,阿翁能探查到的必然也有限。或許阿翁恐時家已經被控制監視,書信無法送達,出於萬全考慮,只能報信於他人,而他去信之人,或正是那幕後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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