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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24:52 作者: 非10
    「辛苦王副將了——」

    衡玉作為主家,少不得需與蔣媒官一同坐在廳內與蒙家人說話,此時廳內正逢眾人端盞吃茶,相較安靜些,衡玉聽著了顧聽南之言,便揚聲與王敬勇道了句辛苦。

    「現在可以了。」王副將挪步,步下了石階。

    「……」顧掌柜笑意複雜地跟上前。

    所謂禮書,便是聘禮財物清單,交由女方家中核對,是在章程之內。

    除卻那綁著紅綢的喜羊、鯉魚等活物之外,便是一抬抬、一箱箱皆為雙數的物件兒了。

    整個核對的過程,叫顧聽南漸漸開眼。

    蒙家家境不差,卻也非大富,縱禮節上沒有任何缺失,自也拿不出足以叫她開眼的東西來——

    真正讓她大開眼界的,是面前之人。

    譬如,打開禮箱,清點其內之物,需要幾步?

    你先得開口,讓他幫忙挪開箱子。

    他挪了,便不再動了。

    你便還需開口勞煩他將箱子打開。

    他打開之後,便不再動了。

    你便還需開口讓他彎腰清點。

    他清點之後,便不再動了。

    你便還需開口……

    這感覺怎麼說呢?

    總之,若是在她賭坊里做事的話,她一天少說能打八頓的那種。

    「顧娘子王副將辛苦了,吃杯茶歇一歇。」翠槐端來了兩盞茶。

    王敬勇看向身旁,詢問道:「你喝不喝茶?」

    顧聽南聞言有些欣慰,看來多少還是會做人的。

    然而就是她感嘆的間隙,尚未來得及點頭時,只見對方已將手伸到了托盤上方,一手端起一盞,道:「你既不要,我便全喝了。」

    畢竟站了一上午了。

    王副將咕咚咕咚很快將兩盞茶全喝光。

    口乾舌燥的顧聽南笑微微地問道:「不知這位將軍可有成家沒有?」

    「沒有。」王敬勇答罷,略有些戒備地看著面前的女子。

    怎麼,她該不會是想——

    思及此,他微一皺眉,表態道:「我縱未成家,無家室約束,卻也絕不會沾染賭錢之惡習。顧掌柜若想要招攬賭客,那便找錯人了。」

    這世上陷阱頗多,他不得不小心應對。

    他建功立業之心堅定如石,誰也休想讓他沾上半分污點,影響他大好前程。

    「……」顧掌柜少見地失語片刻。

    半晌,才得以含笑道:「王將軍一身正氣,心性如此之堅,想必日後定能成就大業——」

    王敬勇身形筆直,回了句:「借吉言。」

    顧聽南頗費力地將禮單核對罷,依照規矩挑出了部分回禮,多為乾果喜餅之物。

    一併作為回禮的,還有吉吉親手繡上花樣的鞋襪衣帽——依照規矩,本需親手縫製,然吉吉不擅女紅,勉強繡上花樣兒,已是盡力的體現。

    看著那繡技略顯吃力以及繡到最後逐漸暴躁的針腳,大柱寶貝般抱在懷中,嘴巴都要咧到了耳後根去。

    送走了蒙家人之後,見流程已畢,王敬勇遂也不作耽擱地帶著下屬告辭了。

    當然,這告辭從某種意義上對他來講只是表面,畢竟這樁差事完成了,便要換身不顯眼的衣服,接著續上另一樁。

    忙碌了大半日,衡玉與顧聽南、裴無雙三人坐在暖閣里吃茶說話。

    裴無雙少不得要打探些印海的近況,也不避諱顧聽南也在旁聽著,到底她心儀印海這件事,向來也不是個秘密。

    反而是顧聽南聽了,竟給她出起主意來,二人一時間談得火熱。

    「這男人嘛,你不能追得太緊,否則他便要習以為常了,該晾他的時候,也要晾上一晾,這叫以退為進……」

    裴無雙聽得有些猶豫:「可若我晾了他,他只覺得清靜解脫呢?」

    顧聽南含笑認真道:「若果真如此,那便證明此人對你無半分情意,這份念想還是早做了斷為好。」

    裴無雙忍不住嘆氣:「這念想我暫時還不想了斷,還是先不試這法子了吧……」

    倒不是說心裡沒底的意思——

    相反,是心裡太有底了。

    聽她自欺欺人的如此清醒,顧聽南一時也別無他法。

    此時,一直好似在走神的衡玉忽然問道:「六七年前的營洲城是何光景,無雙,顧姐姐你們可還記得嗎?」

    「六七年前?我還沒來營洲呢。」裴無雙道。

    衡玉略略回神,瞭然點頭。

    是,裴刺史是當年晉王之亂平定之後,才來了營洲任新刺史之職。

    衡玉思索間,顧聽南已回憶著道:「六七年前啊,我那時才十七八歲,正是與你們如今一樣的年紀……」

    按理來說,十七八歲的年紀多好啊。

    但世間沒有那麼多按道理來——

    腦海中閃過父兄被官差帶走時的情形,顧聽南嘴角笑意微凝,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復如常。

    「那時晉王初至營洲接管封地,被前舒國公打怕了的那些異族人,都不將這個十七八歲初出茅廬的少年王爺放在眼裡,多番挑釁侵擾,半點不肯安分,百姓也人心惶惶,還比不得當下呢。」顧聽南端著茶盞,語氣隨意地說道。

    她的所謂「還比不得當下」,自然不是說蕭牧治理無方,相反,如今的營洲城稱得上百姓安居樂業,只是目光稍長遠些的,或都能看得出這平靜下暗藏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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