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朦朧夜色

2023-09-26 16:13:19 作者: 瀟芷
    263 朦朧夜色

    作者:

    朦朧的夜色中,行宮裡頭一盞盞通明的燈火映照在了樹間枝頭,在青石板的路面上留下了一個個深深淺淺的憧憧燈影。四周空曠,除了偶爾才是經過的巡邏的侍衛,便也是只聞見了倦鳥歸來的清冽鳴音。

    「大哥,已經到了,我和阿琛一起進去便行了。」東跨院的院門前,景嫻的雙手撐在了蕭辰琛輪椅背上,對著執意借著夜路太黑,想要是送一送這一對小夫妻的楚景曜緩聲說道。

    他們提前離了席,宴席的那邊,依舊還是燈火通明,鼎沸的人聲,就算是隔了老遠也都是能夠隱隱聽見一些迷迷糊糊的吐字。

    見此,景嫻面色也是越發的輕柔,大哥楚景曜身為了楚家如今的少主子,更是下一任的族長,在朝堂之中舉足輕重年,實在是不該和他們一起早早地離席。

    「呵呵。」楚景曜看著一臉認真地囑咐著自己的妹妹,含笑著輕輕地點了點頭,待她說完了,才是低聲嘆了一口氣,大手成掌,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揉了揉,「只顧著說我,可是忘了你自己做了什麼『好事』。」

    景嫻面色忽然是一白,下意識地便是將目光投向了蕭辰琛,卻是在意識到了他的冷漠寡淡的神情時,心頭微微一黯。

    蕭辰琛冷眼看著楚景曜那隻分外礙眼的爪子,在景嫻的頭上輕輕地轉動著,如冰山一般淡漠的眼底,已經是緩緩地升起了火光來,無盡的冷意,夾雜著深深的威脅的眸光投向了某個不知道見好就收的男人,化作了一道淺淺的冷哼。

    楚景曜敢保證,若是自己的手,再是在景嫻的頭上呆上了片刻,只怕是有人就要是大發雷霆,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了。

    「既然如此,大哥便不多留了。」楚景曜溫和地看了一眼景嫻,在她不經意處和蕭辰琛交換了一個彼此間相熟悉的神色,才是漫不經心地攏了攏自己身上的衣袍,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似乎什麼也都是不知情的傻妹妹,大步離去。

    只是想到了今晨所見的景嫻的危險之際,整個人的面容上也是染上了淺淺的白霜,眼瞳里的有些凝重的威嚴和沉默閃過。景嫻還是太衝動了,無論如何,他還是希望今晚能夠取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景嫻看著兄長遠去的背影,心中緩緩地湧現了一陣暖流,卻也是覺得四周的景致越發的冷清,寂寥了些。眸光怔怔地看了四周一眼,才是低下了頭,面色揚起了一抹笑,對著蕭辰琛說道,「阿琛,我們進去吧。」

    可還不等她的手觸及到了輪椅,蕭辰琛本先是搭在了輪椅的把手邊的大手便是迅速地移動著,一道清洌而冷肅的身影,便已經是緩緩地從她的身邊掠過。

    他沒有理會她。

    又一次地從身邊錯過了她。

    景嫻只覺得自己的心猛然間一顫,整個人宛若是置身於冰天雪地的凜冽冬日中,前一刻的濃情蜜意還在眼前,可是下一刻,竟然是變得如此的徹底。竟然是如此的措手不及。

    就當是在早晨,當她馴服了那匹烈馬後,以一個英雄的名字『載譽歸來』,當時,他是那麼的匆忙而關切,焦急地檢查著自己身上是否是有傷痕,可是在知曉了她確實是毫髮無損的事實後,他便一直冷著臉,再也沒有說過話。

    她知道,他定然是惱了她了。可是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無論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又怎麼能夠放任他上場。

    進了屋,隨著燃油燈的點亮,一股暖氣撲面而來,景嫻遲了一步,便是見蕭辰琛已經是從輪椅中站了起來,在屏風前,不疾不徐地脫著自己的狐裘大衣。

    景嫻看在了心中,眼眶處微微地暗了暗,卻也是揚起了笑意,幾乎也是鼓足了勇氣,從桌面上倒了一杯茶,遞到了蕭辰琛的面前,「阿琛,你要不要喝一杯,暖暖身子。」

    可是,顯現在她的面前的,從來記憶中從來沒有過的涼薄的眼神。

    蕭辰琛沒有說話,深深地看了景嫻一眼,腳步沉穩卻是堅毅地避到了屏風的後邊,然後只聽到了一陣『嘩啦『的水聲,整個人便已經是進入了浴桶之中。

    隔著屏風,景嫻面上的笑意卻是在此刻僵硬住了,冒著熱氣的茶杯,指尖上灼熱的溫度,卻絲毫也都是補不上她此刻心中的寒涼。若是這個時候去照了鏡子,或許,她就能夠發現自己笑得究竟是多麼的難看,多麼的假。

    然後,似乎也是許久之後,才是迷迷糊糊地聽見了一個從自己的喉嚨中擠出來的聲音,乾澀的甚至有些可怖,「既然不喜歡,那就算了。」

    轉身呆呆地坐在了房間裡的桌子旁,一雙眼睛卻是直愣愣地看著屏風的方向,或許是透過了屏風,看著,想著一個人。

    或許,就是到了現在,她還是有些弄不明白,事情好好的,怎麼會是到了這樣的一個地步。

    追雲已經是準備好了浴桶里的熱水,出了屏風後,恭敬地對著景嫻行了一個禮,才是和追月一起退了下去。

    主子的事情,做奴才的絕對不能隨意插手,更可況,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雖然主子們彼此不清楚,可是他們這些近身伺候著,卻是能夠清晰地從彼此的目光中感知相互的關切和對彼此間的重要性。

    而屏風的裡頭,蕭辰琛坐在了浴桶之中,草草地梳洗著自己的身子,面容依然的冷硬寡淡,可若是走近了看,便是能夠瞧見了他冷厲的眼瞳中,所夾雜著的深深的憂慮和淺淺的酸澀,還有那麼一絲若有若無的擔憂。

    心中七上八下的,萬般複雜。

    宛若是有了兩個小人在相互爭吵。

    一個在說,你說過要一輩子都保護她,愛護她,可是你不僅是讓她身處險境,更是讓她傷心,難過了。這都是你的不對。

    而另一個卻是在說,你做的沒錯,做錯了事情,就該是受到了懲罰,若是她日後還是如此的膽大妄為,可若是一個不小心,她出了意外,你該怎麼辦。

    百味雜成之下,整個人迅速地站起了身來,胡亂地擦了一擦,裹著中衣便是出了屏風去。

    屏風外,景嫻的眸光漸漸地發散,直到了淅淅瀝瀝的水聲從裡頭傳出,回過了神來,轉過了頭,才是見了蕭辰琛只穿著一身白色的中衣帶著身上潮濕的水汽從屏風後轉身走了出來。

    眼見著他身上不斷是向下滴水的烏黑的髮絲,景嫻面露擔憂,三步並作兩步地從屋子裡的衣櫃間,拿出了一塊乾燥的布,想要是上前為他擦乾了頭髮。

    卻是在走進的那一剎那,只見蕭辰琛英俊的眸眼落在了她的手中,沉凝了片刻後,忽然便是運功,不消是片刻後,從頭到腳,從頭髮絲到衣角,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乾乾淨淨,再沒有一丁點的濕潤。

    景嫻愣在了原地,手中的乾燥的布被無意識地緊握,片刻後,嘴角才是溢出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意,「有內功,真好。」

    眼眶處卻是在這一刻,迅速地染上了幾分酸澀之感,匆匆忙忙地轉開了頭,急急忙忙地也只是留下了一句「我去洗浴」後,便是避到了屏風的後邊。

    輕輕地彎了彎嘴角,將心裡頭升起了的怨恨,壓了壓。

    他以前從來都不會用內力烘乾身子和頭髮的,幾乎每一次的洗漱後,都是她一點一點地為他擦拭乾淨。

    追月進屋,有些擔憂地看了明顯是心不在焉的景嫻一眼,便是動作極為是迅速地換了浴桶里的水,又是看了看,正是坐在了桌子旁,一雙厲眼,直愣愣地看著屏風的王爺一眼,宛若是明白了什麼,在心裡暗暗地搖了搖頭,便是迅速地出了屋子,小心翼翼地帶上了門。

    一時間,竟然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明明是兩個彼此間的友情人,可是竟然會是走到了這一步。

    景嫻目光渙散,有氣無力地脫著自己的衣物,好不容易才是將其褪下,掛在了屏風之上,身子輕輕地滑入了浴桶之中。

    水溫尚好,水面上還浮動著一些紅梅,淡淡的芳香縈亂,夾雜著雪水清洌的氣息,沁人心脾。景嫻此刻卻是沒有任何欣賞的心情,整個人的心,都壓抑地可怕,腦子裡更是的紛紛擾擾,一團亂麻。

    猛然間的便是將自己的整個人也都是沉入了浴桶之中,烏黑如同是海藻一般的秀髮在水面上飄飄蕩蕩,和艷麗的紅梅夾雜在一起,演繹出了另外的一份驚心動魄般的妖冶的美麗。

    直到是在水中的時候,憋了不知道是有多久的氣,感覺自己好像是呼吸不順暢,感受到了一種瀕臨死亡的窒息時,才是從浴桶中猛然間地將頭抬起。

    大片的水花,順著柔順的長髮,散落在了地上,屏風上,艷麗的紅梅,則也是相當地配合地在洗漱間裡四散著,因為長時間的沉入水中的,景嫻呼吸不順暢,又因為起地急了,一時半會兒地又是嗆著水,此刻卻也是無力地半趴在了浴桶的邊上,重重地咳嗽著。

    那般的大聲,就好像是撕心裂肺了一般,過了好久,才是緩緩平靜了下來,可是外頭,外頭的那個人的,卻是一點動靜也都是沒有。

    景嫻的眸子微微地有些潤濕,

    從浴桶中起了身,換上了一身素雅的裡衣,景嫻僵硬地揚起了笑臉,也不顧那濕漉漉的頭髮,還未曾是擦乾了的身子,急躁地向著外頭走去。

    她想問問,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對她會是的冷淡。

    走出了屏風的時候,慌忙間地眸光掃向了四周,卻是見蕭辰琛,此刻已然是上了床。

    一顆心頓時也就是沉了下來。

    僵硬著面容,隨意地在桌子邊上坐下,順手拿過了一塊乾淨且是乾燥的白布,輕輕地開始的擦拭著自己的濕潤的頭髮,等到了差不多乾的時候,又是換了一身乾燥的裡衣,才是緩緩地走向了床邊。

    輕輕地上了床,僵硬地躺在了床邊,偏過了頭,看向了這個睡在了自己的身邊卻是隔著一個人身的男人,那般的孤傲甚至是冷寂的背影,一顆心沉沉起起,心裡頭莫名也是泛起了幾絲委屈。

    屋子裡的油燈漸漸地湮滅了,淡黃色的黃暈燈光,漸漸地褪去,直到了燈芯燃盡的那一瞬間,整個屋子倏然便是沉入了漫長而沉冷的深夜。

    寬大的床上,本該是一對世上最親近的人,卻是半晌無聲。

    直到,蕭辰琛動了,在朦朧的月光下,景嫻甚至是能夠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緩緩地轉了身,卻是拿著背對著她。

    景嫻心中微顫,身子越發的僵硬了,稍稍地偏過了頭,此刻呼出的每一口氣,都是顫顫巍巍,帶著數不盡的冷意。

    身子緩緩地朝著蕭辰琛溫暖的軀體挨近,有些生疏卻又是輕輕地攬著他的腰,幾乎是很清晰地感受到了男人整個人的緊繃,話語中還帶著幾分淺淺的顫抖,「阿琛,你別不理我。」

    當她看到了他那般的冰冷而陌生的視線時,那種從心底里所溢出了的絕望,就宛如是無盡的藤蔓一般將她的整個人也都是深深的包圍,再也看不見前方的絲毫的光亮。

    當她歷經了數月的愛戀,受盡了徹骨的溫柔和縱寵,那種從天上掉到了地下,相敬如賓轉而是相敬如冰的冷然淡漠,所有的溫情和柔軟在這一刻紛紛瓦解。

    她不想,也是不願接受。

    『情』這一字,果然是傷人傷己。

    淡淡的月光下,景嫻已經是輕輕地埋首在了蕭辰琛的脖頸邊,心中是止不住地慌張和酸澀。儘管已經是很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心跳,可是鼻息間輕輕地傳出來的哽咽,卻是無論如何也都是掩蓋不了。

    一行清淚緩緩地從她的眼角滑落,浸透了兩人彼此相交錯的烏髮,透著無限地淡淡的傷感。

    就算是幾個月前,她從來也都是沒有想到了自己既然會是為了一個男人而哭泣,她會以為自己的永遠還是當年的理智,冷靜的楚景嫻。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原來,她已經變了。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總算是明白了,她已經是愛慘了他了。

    而喜歡一個人,可以是一年,一天,一秒,也可以是一輩子。

    蕭辰琛感受著身後的女子的妙曼的身軀,身子已經是僵硬了一片,在聽見了她如此的低聲下氣的話音時,遮掩在了黑暗中的面色更是緩了緩,心中經不住地泛起了幾分心疼起來。可一想到了早晨,景嫻竟然敢如此的膽大妄為地危險馴馬,絲毫也都是不顧及自己的安危,軟下了的心場,迅速也就是在那一瞬間,郎心如鐵。

    直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髮絲上漸漸地帶上了一絲淺淺的水紋,細細聽來,還存有淺淺地抽泣聲,蕭辰琛的心中一冷,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迅速地迴轉過了身子,下顎抵著景嫻的頭,抬手,緊緊地將她摟緊了自己的懷中。

    滿心的冷淡和冷然,刻意偽裝出來的所有的淡漠,似乎在這一刻,盡數也都是換上了淺淺的溫柔和無盡的心疼了起來。

    景嫻似乎也是感受到了蕭辰琛此刻態度的軟化,整個人幾乎也是越發的用力地將自己埋藏在了他的懷中,委屈的淚水,在他的胸口處,肆意流淌,不消是片刻後,就是沾濕了一大片。

    這是蕭辰琛第一次看見了景嫻在自己的面前落淚,那一滴滴的水晶珠子,就好像是一顆顆的火苗,一點一點地將他的整個身子熨燙,一絲一絲將他的心口都是融化了。

    如此,卻也是越發地痛恨自己,為何要裝出那樣的一副冷淡高傲的模樣,惹得她傷心落淚。雙手輕輕地在景嫻的身後拍了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湊上前,用吻溫柔地為他拭去了所有的情意,動作雖然是生疏而遲緩,卻是難得的不驕不躁,緩緩的撫摸下,還傳遞著深深的情意。

    過了許久,景嫻才是從蕭辰琛的胸口抬起了頭,淚珠一顆一顆地從眼眶裡蹦出,似乎才是蹦了出來,便是被迅速地擦抹了,話語裡還帶著淺淺的哭腔,「阿琛,我以後不會了。」

    蕭辰琛看著面前如同是八爪魚一般地攀附在了他的身上的女子,心中果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可是說到了正事,卻又是冷沉了一張面色,嚴肅地發問,「不會什麼?」

    當事情已經是嚴重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他必須要徹底地斷絕她一切會出意外的可能,才能叫她徹底地記住,什麼東西無論如何也都是不能碰。

    「不會再逞強馴馬。」景嫻說的斬釘截鐵,柔弱無骨的身子緊緊地窩在了蕭辰琛的懷中,面上微微地浮現了幾分不好意思,聲音也是低了八度,「也不該是使手段故意地限制了你的行動。」

    蕭辰琛的眸光暗了暗,看來,她還是沒有明白他的心裡究竟是在想寫什麼。

    見蕭辰琛不說話,景嫻自知有錯,軟聲的想要是解釋道,「阿琛,我也是關心你,你的腿傷才是剛好,我們用心瞞了那麼久,如果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日後你的處事就會是更加的艱難。」

    她是在為他著想的,所有的一切,她只是希望,他能夠過的輕鬆一點。腿傷的完好,是日後出奇制勝的手段,絕對不能在現在的這個時候,就這般大大咧咧地顯露在人前。

    皎潔的月光從窗扉外透了進來,將整個室內也都是照得清清楚楚,景嫻幾乎是毫不費力地便是攥緊了蕭辰琛的眼瞳,自然也是沒有錯過了他的眸子閃過了的那一瞬間的冰冷和無意間泛起了的笑意。

    蕭辰琛緩緩地勾了勾唇,語氣低沉,宛若是詩歌般的吟唱,大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我以為,你知道,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你才是我的心目中最重要的。」

    他的眸子很深,很深,那樣的一雙深邃的眼瞳,就好像是深海中的一顆星,幽深而神秘,而看著她的眸子,高貴而又是虔誠,卻又好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包容而體貼。

    景嫻淚珠子已經是逼回了眼眶,輕輕地抬起了頭,抽了抽鼻子,眸光中,卻是帶著一種執拗的堅持,「可是你生氣了。」

    他怎麼能夠生氣,他怎麼能夠那麼冷漠地對她,她所做的一切,所有的付出,都是為了他啊。

    「不錯,我確實生氣了。」蕭辰琛的面色再度冷冽了下來,雙手緊緊地握著景嫻的臂膀,眼瞳深深,就好像是要將她的一切也都是看盡了的他的眸子裡,最後也只能是無奈地輕笑,「傻姑娘。你如此的不顧自己的安危,膽敢馴如此烈性的野馬,更是在我的身上扎了一針,好叫我行動不變,我又怎麼能夠不生氣。」

    不知道是從哪裡弄來的藥,她的銀針才是刺破了他表層的皮膚,便已經是的起了作用。可她或許無法想像,當他身子酥麻無力,坐在了輪椅上,看著馬場上的她一次次的驚險,他的周身,所縈繞著的,驚恐,擔憂,他有多麼的無力。

    那種無力,比之之前雙腿殘疾,只能絕望地坐在了輪椅之上更甚。

    可她又怎麼知道,他確實是生氣,可是生氣的對象卻不是她,更多的卻是他自己的。

    如果他足夠的強大,強大的任何的人也都是威脅不了他們,如果他早早地也就是說開了的自己腿傷已經好了的真相,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又怎麼會迫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情。

    這些東西,本該是他來承受的。

    他更是無法想像,若是在馬場,亦或是在日後的任何一個地方,她若是出了事,他又該怎麼辦。

    景嫻的眸光中,緩緩地泛起了幾分溫柔,眼眶中,重新有了點點閃現的淚光,「對不起,我日後定然不會如此做了。」當她的好心,一廂情願的以為是付出的時候,卻是永遠都想不到,對對方的傷害會是有多大。

    「日後,你還想有下一次。」蕭辰琛眯了眯眼,眼神中流露出了幾分淡淡的凌厲光芒。

    景嫻將頭埋進了蕭辰琛的懷中,瓮聲瓮氣地說道,「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蕭辰琛面容這才是緩緩地舒展了開來,輕輕的將頭搭在了景嫻的小腦袋上,有力的雙臂將其越發地抱得緊了些,「答應我,日後無論是什麼時候,你都要好好地照顧自己。」

    世間的艱難那麼多,不是所有的勇猛都能夠得到了回報,也不是正好能夠那麼的湊巧,每一次的冒險都能夠是毫髮無損。今天是他看到了,可是在他看不見的每一次呢。

    「好。」景嫻明了蕭辰琛的心意,窩在了懷中,重重地點了點頭。日後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她都會好好地保重自己。

    這一夜,兩顆心緩緩地交融,雖然有冷戰,雖然有沉重的哭泣,可也卻是因此,彼此間的感情,也是越發的純粹,緊緊地相連在了一起。

    這一夜,皎月溶溶。而等到了景嫻緩緩地睡去了後,蕭辰琛深深地看了乖巧地埋首在了自己的胸口的小女人,漆黑的夜裡,不知是何處傳來的重重的嘆息聲。

    日後,無論是上刀山,下火海,無論前路究竟是有多少的艱辛坎坷,還是有多少的艱難萬險,他都不會是再讓她流一滴淚。

    *

    清早,等日頭緩緩地照射進了窗扉,投射到了床沿的時候,兩人竟是不約而同地起晚了,而睜開了眼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相視而笑。

    起了身,穿戴好了衣物,用了精緻可口的早餐,兩人在追月和追雲的陪同下,前往馬場。

    馬場外已然是一片簇新,沿著行宮的方向,大大小小地已然是佇立起了數個帳篷,人來人往,煞是忙碌。而早就已經熟知了今日的規矩的世家子弟也都是紛紛換上了勁裝,牽著自己府上的好馬,三五成群,精神抖擻地站立在馬場中的柵欄一側。

    兩人一起上前行了禮,便在徐皇后的下手坐下,而因為昨日的緣故,今日卻再也沒有人敢說琛王夫婦的一句『不對』,就是好事的蕭錦縈雖然不屑,也只是轉過了頭,整個清晨,也是難得地相安無事。

    宴席之上,待字閨中的妙齡少女大都是換上了一身簇新的騎裝,貼身的剪裁和流線型的設計將她們的好身材完美無瑕地襯託了出來,柔弱的眉宇間,還帶著幾分淡淡的英氣,一時間也是引得那邊亟待上場的少年男子,頻頻投來了注意的目光。

    蕭辰琛默默地看了四周一眼,偏過了頭,對著滿眼好奇的景嫻說道,「今日正是狩獵,若是你喜歡,叫幾個人陪著你的進去逛逛。」

    景嫻想了想,卻是淡淡地搖了搖頭,輕輕地挽住了蕭辰琛的手,面上的笑意瀰漫,似乎是有幾分難得的嬌俏在,「我才不要去。」

    蕭辰琛在心裡頭輕輕地低嘆了一聲,大手緩緩地捋著她心裡溫順的頭髮,心裡頭溫軟卻也是充實。而心裡頭卻是另外地打定了主意。

    昭帝立於高台之上的,頗為是滿意地站在了最前方的幾位為首的文武雙全,英姿颯爽的皇子,以及身後所跟著的世家子弟,棟樑之才,一個個昂揚進取,銳氣迸發的模樣,心中未免也是存了在異國的使臣面前好好地漲漲自己的威風,「……今日狩獵,若是得中魁首者,朕重重有賞。」

    所有的騎士在這一瞬間盡數地也都是跪倒在地,「吾臣定不負所望,皇萬歲萬萬歲,。」

    昭帝滿意地點了點頭,只聽得一陣嘹亮的軍號,所有的馬匹此刻紛紛一齊開動,浩浩蕩蕩的奔跑的響聲,宛若是地裂了一般,才是堪堪過了一百米,馬匹好壞,騎術的好賴,便已經是分出了先後,而等到了先前的英勇少年先入了山林之際,遠遠便是能夠看見了數隻飛鳥從密林上方,或是低矮的灌木林間,迅速地掠起,尖叫聲響徹了天際。

    而當軍號響起的時候,在李德喜的示意下,一旁的小太監已然是恭恭敬敬地拿了香爐,點燃了香,開始計時。

    「昭帝陛下,不知我燎越是否也能夠參與此次盛會。」赫連城自來到了京城,雖然是溫柔鄉,黃金冢,可是呆得久了,便是有那麼幾分不自在,也是分外地想想念關外的草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狩獵,能夠是肆無忌憚地縱馬,他無論如何也都是不願意放過了這個機會。

    要是說別的,他自然也是有幾分的私心,任何一個女子都不會是心甘情願地跟著一個殘疾人,琛王雙腿有疾,琛王妃卻還是如花兒一般的年紀,若是此刻狩獵,他能夠是獲勝,生生地壓了那雙腿有疾的琛王,美人是否會是回心轉意。

    「昭帝陛下,本太子也想要是一同狩獵。」大盛太子歐陽清歌順勢也是接上了話茬。

    東齊的太子,上官鋒,是不甘落後,「閒來無事,本太子也是願一起。」

    幾個人面面相覷,眼眶中也是浮現了異樣的眸光,此番說是狩獵,實際上卻是調查,他們也想看看,大焱朝堂的中堅力量究竟是有多少的雄厚。

    見人已經是將話說到了如此的地步,昭帝老辣的眼神中浮現了幾許晦暗的笑意,「自然,幾位請隨意。」一邊也是高聲地吩咐道,分出了一小部分的御林軍,前往保護幾位身份高貴的使臣。

    赫連城等人默認般的同意了昭帝的安排。心裡頭亦也是明白,這群派來的人,一來確實是保護,二來則也是變相的監視了。

    騎著駿馬,三國的使臣,分別朝著不同的方向,進入了密林。

    場上大多是只剩下了朝中的眾臣,各家的命婦,以及是騎裝打扮的各家小姐。

    太子妃鄭芊雪緩緩地從自己的席位上走出,對著昭帝和徐皇后行了一個禮,柔聲說道,「太子已攜諸位兄弟,世族公子,進了獵區,想來定然是獵物豐饒,兒臣雖身為女流之輩,亦是不肯相讓,懇請父皇容兒臣攜諸位小姐,一同進了獵場。」

    說是獵場,然則並不是。在[莫干山]的山腳下,淺層的密林間,用了柵欄圍了,圈成了小型的狩獵場,是為了騎射功夫不過是寥寥的大家小姐們準備的,專供是賞玩的作用。

    昭帝摸了摸下巴下的鬍子,哈哈而笑,點了點頭,頗為是讚賞地說道,「太子妃果然是有心了,如此,便去了吧,朕倒要看看今日能有多少的『巾幗英雄』。」

    這個太子妃,是當年的柳嬪親自向昭帝求來的,一向也都是謙恭有禮,溫文爾雅,在昭帝的面前也是頗有幾分的顏面。而以往,但凡是君臣同宴的宴會上,大都也都是鄭芊雪牽頭,招待年幼的少婦和閨中的少女。

    「兒臣遵旨。」鄭芊雪微微而笑,看起來頗有幾分得意之色。轉頭的一瞬間,更是頗有意味地看了在蕭辰琛身邊坐著的琛王妃一眼,眼底里閃動著數不盡的流光。

    而此刻,想要是前往狩獵場一游的小姐,俱已經是在太子妃的身邊聚攏,色調繽紛,千嬌百媚,紛紛對之昭帝和徐皇后行禮告退。三國的公主,聞言,也是一起邀約前往。

    錦好從未曾是進過狩獵場,對於獵物的所有的印象也都是來源於幼時所見自己的兄長得了魁首的驍勇和榮光,此刻看著如此的多的小姐一同往著狩獵場而去,面上不由地也是染上了幾分難得的羨慕和希翼。

    徐皇后自是將自己的女兒的面色看在眼中,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一邊是吩咐著瑾蘭替錦好準備好了進狩獵場的裝備,安排著隨身保護的女侍衛。

    「多謝母后。」錦好面上帶著明媚笑意,把玩著手中精緻的女式小弓更是愛不釋手。

    「你個小精怪。」徐皇后坦然地接受了,一邊細緻地叮囑著錦好,一邊也是轉過頭來,對著景嫻說道,「難得來城外一趟,嫻兒不妨一同去玩一玩,也好替母后看著這隻淘氣的小潑猴。」

    錦好一聽,面上頓時羞紅了臉,匆忙間拿著希翼懇求的目光看向了景嫻,純真的眸子裡,閃動著點點的光亮,明眼人一瞧便是能夠看出這個小妮子心裡頭想著什麼。

    景嫻面色卻是有些發怔,偏過了頭,瞅見了蕭辰平靜而釋然的面色時,下意識地便是想要拒絕,「母后——」她不想離開他。

    「煩請母后為嫻兒也準備一副弓箭。」可還不等她說完,便是聽見了一道熟悉而低沉感性的男聲,替她應了下來。

    「阿琛。」景嫻匆忙地瞥過了頭,看向了蕭辰琛,面露驚疑,腦海中更已經是糊塗一片,她是怎麼也沒有想到了阿琛竟然會支持自己去狩獵場。

    面龐上淡淡地染上了一抹笑意,昨夜還是三令五申,要自己的千萬要小心,不要是陷入了任何的危險的境地去,可是今天卻是膽敢放任自己陷入到如此多的女人中,難不成就不怕自己有任何的意外。

    蕭辰琛安撫地看了景嫻一眼,面上龐上忽然時閃現了似笑非笑的雅痞的眸光,一邊也是是示意著追雲低下了頭,輕聲吩咐了幾句話。片刻後,便是見追雲牽著高大而雄壯,頗有幾分精神氣的『血影』大步而來。

    景嫻對著蕭辰琛,緩緩地點了點頭,上前摸著血影發亮的毛髮,眸光中緩緩笑開。

    錦好的馬也已經被牽來,是一匹棗紅色的溫順小母馬,正是當年的蕭辰琛從軍離京的時候所贈,如今眨眼,時光迅疾掠過,一晃,竟然也已經是過了的數年,當年的小馬,也是長成了精神奕奕的駿馬。

    許是許久都未曾見到了自己的主子,那匹棗紅色的駿馬在見到了錦好之時,頗為是依戀地在她的手心處舔了舔。

    宴席上迅速地便是響徹了一道如銀鈴般清脆的

    景嫻和錦好相視而笑,對著昭帝行了一個禮,各自牽著一匹馬,並未是刻意尋著先前離開的一撥人的方向,隨意地尋了一個方向,稍稍地偏了偏,帶著幾個護衛,又是得了一小隊的充當是護衛的御林軍,朝著林間而去。

    時間尚早,昭帝接了從京都傳來的公文,領著幾個親重的大臣,去了最大的營帳里的處理朝事,儼然便已經是成為了一個小小的朝堂。

    徐皇后帶著幾位相熟的命婦,去了另一旁的營帳里說話,而剩下的婦人多是三五成群的湊在了一起,說道了東家長,李家短的好不熱鬧,若是碰巧是遇上了的家中仍有子息尚未成親,女兒待字閨中的,更是免不了一番相互的親相。說道了興頭處,更是恨不得巴巴地定下了親事。

    蕭辰琛就坐在了為首的宴席之上,因著狩獵的緣故,四周已經是空曠無人,一人在此,不免就有些無聊,片刻後,耳邊忽然是傳來了陣陣低沉而熟悉腳步聲,抬頭一瞧,正是叫楚景曜緩緩而來。

    蕭辰琛的半躺在了輪椅之上,眼神輕輕地眯了眯,似乎是在評估著什麼,忽然又是凜了面色,命人拿了一副棋盤來,待在桌子上放好了後,右手執起了一枚黑子,在棋面上淡淡地敲出了一個痕跡,「景曜兄,若是不介意,還請一起對上一局。」

    楚景曜看了眼那棋盤,饒有興味地點了點頭,「恭敬不如從命。」說罷,便是命人拿了椅子來,在蕭辰琛的對面坐下。同時也是執起了一顆白子,輕輕地放在了棋盤之上,

    兩個同樣是的驕傲但不自負,才絕驚艷的男子,就如同是今生難得的對手一般,還是第一次在琛嫻的大婚後,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就為了一個棋局,一個難得的意外消遣。

    楚景曜瞧著心情尚好,一邊下著棋,一邊還有閒情逸緻喝著手中的香茗,「真沒有想到,殿下竟然會讓嫻兒陪同公主去狩獵。」他以為經過了昨日的那一次意外,蕭辰琛無論走到了的哪裡,也都會將嫻兒拴在了腰帶上帶著才是。

    「有何不可。」蕭辰琛眯了眯眼,抬眼看向了遠處頗有幾分開心的兩人兩騎,強勢而霸道的聲量中有著不容拒絕的高傲和冷冽,可謂是胸有成竹,自信滿滿。

    即便,他如今在外的形象,不過是一個雙腿有瑕,不能行走的殘疾王爺,即便所有的人都拿著嘲諷而冷血,同情,憐憫的目光看向了他。

    楚景曜淡淡的抬眸,眼底里划過了一道讚賞,笑著附和道,「不錯,有何不可。」

    真正的強者,不是在于禁錮,而是敢於放手,敢於正視淋漓的事實和鮮血。

    若是蕭辰琛只顧著自己的臉面,今日罔顧景嫻的心意,而只是一味地為了她的安全,阻止她做任何喜愛做的事情,那或許才是嫻兒以及是楚家人看走了眼。

    事實證明,他們都沒有錯。

    而他也頭一次如此的敬佩眼前的這個幼年英才,少年從軍,所向無敵,一遭天崩地裂,墮入谷底,卻依然艱難地生存,如今已然是時過境遷,山重水複,柳暗花明的男子。

    明明是最為高貴的身份,本來這天下的唾手可得,可是,這些年,卻是過得著實不易。比之一般的小門小戶里的最不堪的庶子,只怕也是艱難許多。

    蕭辰琛卻是低頭,默然。

    這個世上,享受了多大的恩寵,與之相對應地便是要付出了多大代價。

    可如果說的前二十載的所有的風霜坎坷都只為在他最落魄之時,遇見了今生最美麗的瑰寶的時候,所有的苦難嘗在了嘴角,只會是化作了星星點點的甜。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