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水師謀劃

    江南數月混亂，提督大人早已有所察覺，也曾暗中查探，最後線索的源頭在太子的身上便是斷了。可見此番混亂定然是與太子有關。這便也就罷了，橫豎江南水師素來是不曾理會江南官場諸事的。可如今這江南世道未清，今上還算聖明，太子便已經有了反意，還拿江南水師做了筏子，這實在是——駭人聽聞！

    太子莫非不知，一旦水師名聲有污，這五萬兵馬可就是枉作孤魂了。皇上尚在，倘若出兵，揮師北上，師出無名，是為謀逆。

    「實在是欺人太甚。」董重燁也是一臉的憤恨。水師將領都是大好的男兒，可不是那等皇家子弟爭權奪利的犧牲品。要想用水師士兵成就他的通雲梯，可真是妄想。

    見兩人的心情，似乎都已經平復的差不多了，慕容楓才是說道，「殿下希望江南水師能夠儘快控制住江南的局面。」

    都說擒賊先擒王，這話不假。

    想要叫蕭辰睿這個太子事敗，有一百種的辦法。想要叫他死的無聲無息，更是簡單至極。可蕭辰睿一旦出事了，那些心懷不軌的官員，除了已經浮現場面的這些，怕又會重新隱藏了起來，於江南之地，於國並無好處。

    再則，這些人官官相護，上下串連已久。倘若這會兒將人一齊拿下，江南官場只怕會空缺了大半。為者眾多，一旦遭受反叛，江南動盪，社稷不穩，百姓受害愈深。

    如此，縱使心中早已不滿，積怨甚重，卻也不得不按捺著性子，慢慢地將這些毒瘤一個個地給拔除乾淨。

    這些東西，易雲自然是看的清楚。難得的是，董重燁竟然也是有此見識。

    「請殿下放心。」董重燁鄭重下了決心，「絕不負所托。還請殿下保全我江南水師。」

    為將者，敢為兵士先，便算得上是好將軍了。

    眼前的這位少將軍，看著還有幾分稚嫩，卻是能不為榮華所迷惑，更難得有這樣的心胸，實在是非同一般。

    許是夜色太悠長。董重燁竟然憶起了當年自己跟隨著自己琛王殿下馳騁沙場時的情景。那個時候的他們，比這位少將軍更加年少，卻已經事事衝鋒在前，功勞無數了。

    如今新的一代已經成長了起來，往事重重就好像是昨日雲煙一般，遙想起來，熱血沸騰，譬如昨日。

    思緒回來，慕容楓對兩人說道，「日後自然會有人和兩位聯繫。如此，在下便先行告辭了。」

    易雲道：「還請慕容公子代在下向王爺問安。」

    慕容楓點了點頭，「一定。」又對董重燁笑了笑。

    一個旋身，只覺得夜風襲來，窗戶不知何時已經被打開，慕容楓卻是不見了。

    如此功夫，叫董重燁心生羨慕。

    他武藝不弱，卻是遠遠不如此人這般的隨心所欲，來去無蹤，悄然無聲。

    蕭重燁關好了窗，又再度問向了易雲，「易先生，這位慕容公子究竟是何人？此人的身手極好，比之琛王殿下如何？」

    「此人姓慕容，名楓。自幼便是跟隨在琛王殿下身側，既是屬下，又是舊友，可謂是親信中的親信。」易雲緩緩一笑，「若說身手，自然是極好的。可要想比之琛王殿下，至少是還未曾受傷時的琛王殿下，還是萬萬不能及的。」

    董重燁的眸光亮的出奇，「琛王殿下竟有如此卓絕的功夫？」

    易雲哈哈一笑，未曾回答。而是打開了房門，回自己的屋中去了。臨走之前，他留下了一句，「少將軍不妨將你所知事宜告知提督大人。」

    董重燁思忖一聲，便答應了。

    夜已深，也該睡了。

    到夢中，他或許也該想想，今天知道的這個消息。待到明日，他還是親自書信一封送予提督大人的好。

    *

    江南水師提督府。

    書信來的十分的及時，第二日下午，兩封書信一前一後，便已經送到了提督府，董其充的手中。

    董其充將書信仔細讀來，面上不覺閃過了幾道欣慰之色，「燁兒倒是成長了許多，竟也能看出其中的一些機鋒了。」

    「少將軍是少見的良將之才，大人教子有方。」韓曙笑著應和。

    「什麼時候你也學會拍馬屁了。」董其充面上輕輕搖了搖頭，「他啊，怕是還得再磨礪幾分方能擔得起大任。」

    韓曙笑了笑，將話題轉向了另一方向，「大人對少將軍還有軍師信中所言有何良策？」

    董其充並不說話，而是直直問道，「你覺得太子勝算如何？」

    韓曙搖了搖頭，「怕是不多。如今朝中朝外尚有勁敵，太子出了京城，便已失了先機。」

    「連你也是這般認為的。」董其充皺了皺眉。江南和京城何止千里，就連他麾下將領都是這般認為的，看來這位太子上位，可能性真的不大。

    如今看似是他將江南官場捏在手中，換言之，何曾又不是這些江南的官吏將其頂在前頭，對峙盛京城。他出了京城容易，可想要回去，則是難了。更何況，即便太子依舊是位居高位，他更願意看好如今也就是不顯山不露水的琛王殿下。

    深思了好一會兒，董其充下定了決心「韓曙你速回軍中，你傳本提督的命令，全軍戒嚴，沒有本提督的命令，嚴禁任何人出營。違者，按軍令處置。」

    韓曙面色一怔，迅速地點了點頭，穿戴好了衣冠，出門去了。

    等韓曙走後，董其充又踱步了好一會兒，方才是從書桌的一側，拿出了一本空白的摺子，寫罷晾乾後，扣上了自己的印信，待到天黑的時候，著人八百里加急，送往盛京城去了。

    *

    董重燁和易雲在太子別莊住了幾日，就藉口練兵，帶著人在城外駐紮了。

    太子自覺已經將水師掌控在手中，幾番挽留後，欣然答應。江南水師越是強盛，日後他手下的勢力便越發強大，何樂而不為。只是每日命人送上充足的給養。

    董重燁出了別莊後，換了衣服，在城中走訪數日後，自然是瞧見了江南的一片亂象，心中對太子也就越發的不滿。私底下同慕容楓來往也就越發的密切。

    太子依舊荒唐，許是覺得有強軍作擔保，自己再無後患，行事越發的無所顧忌了起來，竟是大膽地裁撤了江南一些不聽號令的官員，重新簡拔了官吏，江南道一片風聲鶴唳，官場一片亂象。

    其中，新選出的官吏，以季，莫，宮，柳姓為多。羌家雖然是大家，可族人單薄，出仕最少。如此一來，竟是有不少的官吏，讀書人想投入其門下。

    世家盛行，不外如是。

    就在太子還在暢想著未來的宏偉藍圖的時候，一封由江南上奏的摺子，卻是叫昭帝在朝中大發雷霆。

    「孽子，當真是孽子。」

    摺子是八百里加急的。才是打開看了一眼，昭帝就已經怒氣難當，憤恨非常。待到看完了後，更是怒髮衝冠，喝罵了幾句後，便是言聲『退朝』，宣眾位親重大臣覲見。

    百官面面相覷，雖然不知摺子的內容，卻也知道是太子惹怒了聖上。除了柳家面上不顯，仍是為太子擔憂外，其餘的眾臣竟皆是事不關己的模樣。可想而知，在太子離開京城的這一段時間裡，他在眾人心中的印象早已下了好幾個台階。

    反倒是如今活躍在朝中的幾個王爺被捧了起來。

    幾位王爺在前，親重大臣們跟隨其後，進了議事的書房。見昭帝坐於首座，閉著眼睛，面容狠厲，似是有些頭疼，均是不敢應聲，在下頭呆呆地站著。

    「你們都看看吧。」許久之後，昭帝才是睜開了眼睛，示意李德喜將重新被歸置到桌子上的摺子遞給了皇子，重臣閱覽。

    首先拿到的是二王爺，等皇子們傳閱完了後，方才是大臣們。依次傳下。

    皇子們俱是一臉驚疑，面上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了一些淡淡的喜色來。太子竟然如此膽大，膽敢做了這等事，這次父皇想必再也容不下他了。太子一旦被撤，東宮之位就此空懸，心中更是已經開始盤算自己究竟能有幾分勝算了。

    大臣們則都是一臉凝重，儲君一事，事關江山社稷，不可謂不慎重。

    昭帝將兩邊的面色看在了眼中，心中更已經知曉了兩邊人的打算，看著在自己的面前，儘管刻意隱瞞，卻還是急功近利，遮掩不住野心的兒子們，心頭一陣惱火，卻還是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當前至關重要的還是太子。只是卻也不肯再看向這幾個兒子了。

    「眾位卿家覺得如何。這就是大焱的太子，這就是朕的太子，可真是好太子啊。」

    昭帝沒有想到太子竟然會大膽到了如此地步，不聽聖令回京便是罷了，竟然還膽敢接觸江南兵權，裁撤官吏，簡直就是沒有將他這個父皇看在了眼裡。他這是想要做什麼，在江南私自調兵，莫非是想要擁兵自重。還有江南的這些官吏，寧可聽從太子，也不聽從盛京詔令，莫非是想要謀反嗎？

    皇帝最恨的就是有人膽敢觸及他的皇權，昭帝也不外如是。

    就算這個人是他第一個兒子，自幼便是接受他的教誨，他曾為他殫精竭慮，老謀深算，乃至是傷了另一個兒子和他今生最深愛的一個女人。

    昭帝只覺得自己這麼些年對太子的所作所為，那些付出，簡直就像是餵了狗，沒有半分意義。

    再一想太子的生母是被他打入了冷宮的柳氏，更是心生幾分厭惡。

    柳氏騙了他，又慣會裝模作樣，矯揉造作，難怪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如此不堪。二公主以及太子不像皇家子弟，倒是像足了柳氏。

    早知如此，他當初斷然不會寵信此人的，也免得叫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如今翅膀硬了，倒是膽敢反咬主人了。

    正當眾人沉默之時，四王爺蕭辰軒眼睛一轉，便是上前一步道：「父皇，兒子覺得太子此行罪大惡極，兒子請命，奉旨出京，將太子捉拿回京治罪。」

    五王爺蕭辰恆見四皇兄比自己動作快，心中暗恨了幾分，忙不迭也出口言道，「大皇兄做出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事，還請父皇降罪，並昭告天下，以正我皇家威嚴。」

    至於捉拿太子這樣的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他是決然不會放在眼裡的。只有昭告天下，廢除了太子，儲君之位才能板上釘釘地從蕭辰睿的身上扯了下來。就好像是當初老三失了太子之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