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駙馬人選

    昭帝一路匆匆，到了徐皇后的宮中，正見徐皇后在接見幾個命婦。

    「見過皇上。」見昭帝前來，徐皇后先是一驚，而後便是領著幾位夫人起身為昭帝行禮。

    「皇后不必多禮。」大步邁入了內殿，昭帝搶先一步，扶住了徐皇后。一邊則是伸手悄悄地在徐皇后的手心裡點了點，見到了她面上止不住升起了的紅霞。才是輕了輕喉嚨，對著四周行禮之人，抬手叫起。

    自從那日宮宴後，認出了皇后以後，他就越發的喜歡這些平日裡的小情趣。

    鎮國侯府徐夫人，楚相夫人顧氏，御史府蘇夫人，寧國府林夫人以及榮國府的季夫人，其夫都是朝中賢達眾臣，入宮請安，參見宮宴本就是常事，諸位夫人或多或少也都有見過昭帝幾面。見昭帝如此，均是恭敬起身，低頭垂眸默默立於一側。

    徐皇后見了不覺滿意地點了點頭，都是懂規矩的，性情自己也是了解了三五分，家事簡單，是極好的人家。

    皇上來了皇后宮中，明擺著是有事，幾位貴婦人自不會如此沒有眼色，忙是恭敬告退。徐皇后微一沉思，點點頭，也就應了。

    昭帝這才是攜著徐皇后在首位坐下，笑意點點，「皇后在做什麼？」

    方才眼神掃過了那幾位命婦，心中對她們的身份已經瞭然，聞之那幾家似乎都有不錯的兒子。莫非皇后也正在為錦好的婚事擔心。不過要說起來，這幾家倒也還算是不錯。

    徐皇后微微一笑，「臣妾不過是閒來無事，請了幾位夫人入宮相敘。」

    昭帝倒是頗有贊同地點點頭，「宮中確實也是清冷了些，聽桐若是喜歡，多多傳喚就是了，不必拘泥於尋常宮規禮法。」

    徐皇后淡淡一笑，「多謝皇上。」

    女子微微低頭，露出了精緻的側臉，白皙動人，極有韻味，而眼梢間料峭起的溫婉大氣和掩不住的尊貴氣度，一時間竟是叫昭帝看呆了去，思緒猛然間落回了當年初見的那一幕。

    「皇上在看什麼。」見昭帝望著自己走神，徐皇后的淺淺看了自己的穿著和妝容，並無任何不妥當。

    昭帝似是被驚醒般的，不知怎麼的，竟然是有了幾分感嘆，面上漸漸浮起了幾分柔和來，「一晃多年，聽桐容顏依舊，朕卻是老了。」

    「皇上龍體康健，怎能言老。」徐皇后莞爾一笑，「依臣妾看來，皇上還是當年的皇上。」

    「好好，還是聽桐深得朕心啊。」昭帝心中的點滴不渝瞬間消散，不禁感念皇后果然是溫婉貞嫻，氣韻天成。

    徐皇后煮茶罷後，親手為昭帝送上了一盞茶，面上帶了一分淡淡的赧色，「今日請了這幾位夫人來，臣妾也是有私心的。」

    「哦。」昭帝輕輕飲了一口，置於桌上，眼瞳微微一縮，「聽桐但說無妨。」

    徐皇后將昭帝的面色看在了眼中，暗暗斂了斂眉，臉上卻是揚起了輕笑，「皇上也是知曉的，臣妾嫁於皇上多年，承蒙皇上愛重，得了琛兒和錦好。琛兒已在宮外多年，景嫻也有了身孕，是個有福的，再有皇上厚愛，兄弟幾個幫襯，日後日子想來是差不了。倒是錦好，已經過了及笄，這些日子臣妾尋思著在這盛京城為她挑一個好夫婿。」

    昭帝聞言，亦是心中感念，拍了拍徐皇后的手，「聽桐放心，錦好是朕最心愛的女兒，朕自會是為她選一個文武雙全的駙馬。」

    「有皇上如此疼寵，這是錦好的福氣。」徐皇后點點頭，口中的話卻是一轉，「皇上如此成竹在胸，不知可有選中了何人？」心中卻是不經思量起了昭帝此行的來意。

    放置在了一側的手卻是悄悄地握緊了。

    「皇后看柳元傑如何？」不知怎麼的，腦海中冒出的就是太子方才在耳側之言。

    昭帝一聽皇后相問，也不推脫，當即就是說出了一個人名。說罷方才是覺得有些不合時宜，乍然升起了幾分心虛，看向了徐皇后，「是太子今日在朕面前為柳家公子保媒。」

    這話似乎是在做解釋。

    徐皇后面色微變，「可是柳尚書府上的嫡子。」心思一轉就知道了太子打的主意，心裡頭不免平添了幾分冷淡。

    果然是好打算。

    妄圖娶了皇家嫡女，好得了琛王府，中宮，乃至於鎮國侯府的支持，也不知是何以來的自信心，讓自己同意錦好下嫁。

    「正是。」昭帝點了點頭，眼睛在徐皇后微微下沉的面上掠過，心底里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此人雖然出身差了些，可到底是有幾分的才幹，身手也是不錯，稱得上是文武雙全之人，若是皇后喜歡，此人倒也不失為一個人選。」

    乍聞是柳家子弟，他也是不喜的。

    可是如今，他年紀漸漸大了，琛兒他又——大焱的天下百姓，斷然不會承認雙腿有疾的君王，若是不出意外，這下一任的皇位只怕是要落在了太子的身上了。

    太子生母柳氏出自柳家，雖然犯下了大錯，可到底還是柳家的女子，睿兒又是自己看著長大的，這些年當了太子以來，也是進退有禮，行事做派頗有章法。若是等太子登基後，無論是皇室還是太子的顏面，柳家自然會復起。而這也是他在柳嬪事發後，對柳家只是小懲大戒之因。

    若是錦好下嫁給了柳家子弟，一來此人確實是有幾分的才幹；二來，也能緩和中宮和太子的關係。為了這大焱皇朝的江山社稷，他不得不多想了一些。

    即便他心裡頭清楚，皇后心中對柳家頗有芥蒂。

    莫非皇上還打著讓蕭辰睿繼位的打算。徐皇后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了一絲複雜和黯然。

    只是二十餘年的冷落和孤寂，早就練就了即便是大難當頭也不喜形於色的本事，就算是拒絕的話，依舊是委婉動聽，「臣妾倒也是相中了那麼一個人，是楚家的大公子，楚景曜。」

    「景曜，楚相的兒子，倒也真是不錯的。」昭帝略一沉吟，話中帶了些遲疑，「景曜先前拒了［泰和］，若是此刻再說與安寧——再者，楚家素來不與皇室聯姻，皇家也沒有嫁娶一家的先例，若是楚景曜不願意，朕也不能強逼著人——只怕是委屈了錦好。」

    心裡頭卻是止不住地思量，楚家已經嫁了一個王妃，若是再娶了一個公主，只怕是勢大了，這樣一來，

    徐皇后的心頭卻是一寒。

    蕭錦縈那個囂張跋扈的丫頭，怎麼比得上她如珍如寶的錦好。

    蕭錦縈痴戀楚家大公子，滿京城的世家裡誰不清楚，就是琛兒和景嫻指婚成親後，也不見她有任何的收斂之處。怎麼那會兒，皇上就沒想到了這『嫁娶一家』的先例。

    徐皇后深深看了一眼昭帝，「錦好是臣妾唯一的女兒，素來是個乖巧懂事的。榮華富貴人死如燈滅，今生她既然已經是皇上的女兒，便已經是天大的福氣。臣妾也不求什麼，只願她這一生平安喜樂。」

    「楚家家風清正，楚相和楚夫人都是極好相處的人。楚大少文武學識具是不凡，又是琛兒王妃的親兄長，就是看在了景嫻的面子上，想來也不會薄待了錦好。若是皇上擔心錦好的閨譽，不若他日，請了楚夫人入宮，私下裡，臣妾再探探意思。」

    「柳家公子既然得到了皇上的喜歡，想來也是不錯的，只是盛京城中，也有不少的俊傑兒郎，臣妾聽說，蘇御史府，榮國府，寧國府的公子，也都是不錯的。錦好如今年紀尚小，臣妾素來是捨不得她這麼早離開，打算放在身邊多留兩年，暫且先將好男兒好好挑挑，至於駙馬之事，不妨再仔細看看罷。」

    本就只是湊巧在皇后面前提了這一個人。似乎是看出了徐皇后心中的不願，再也是心中的愧色，昭帝也不勉強，順著徐皇后的話，轉了話題。

    *

    宮中傳來消息的時候，景嫻和蕭辰琛正在回琛王府的馬車上。

    鎮國侯府傳來消息，鎮國老侯爺病重。這些年，雖然鎮國侯府和琛王府面上只是淡淡，可暗地裡的聯繫卻是不少。尤其是蕭辰琛失勢後，多虧了鎮國侯府里明里暗裡多多護著。

    兩人稍一忖度，還是親自去了鎮國侯府拜訪。好在只是因為年紀大了，老人家又貪杯多喝了幾盞，才過初春的天氣，碰巧是染上了風寒。躺在了床上，瞧著倒是精神尚可。

    徐家人口簡單，性子和善寬厚。徐皇后當年本就是徐家的掌上明珠，如今蕭辰琛和景嫻的到來，倒是叫徐家人頗為高興，就是老侯爺也一反常態，主動灌下了一大碗的藥。

    硬是留了兩人吃了飯，念在景嫻身懷有孕的份上，才是放了他們離開。

    蕭辰琛接過了暗衛傳遞過來的寫著細小的消息的紙條，和景嫻就著燈，草草看了一眼，雙手緊凝，一個用力，巴掌大的小紙片就已經化作了齏粉，落在了地上。

    兩廂對視了一眼，心裡頭卻是不約而同地帶上了冷笑，倒真是個異想天開的主意。只要是有他們在，就絕對不可能讓錦好嫁入了柳家的。

    只是，這皇上的心思……

    *

    沒了幾日，正當昭帝在［鳳棲宮］和徐皇后對弈之事，同樣是柳家的女兒，［青嬪］的宮中傳來了喜訊，已經身懷龍嗣了。

    柳青霞自從是入了宮，便是盛寵不衰，難得又是性子溫婉，頗得昭帝的憐愛，平日裡除了去徐皇后的宮中，就多是去了青嬪處。

    又是一個受盡了盛寵的柳家女兒，好不容易，等到了婉貴妃失勢，正待諸位摩拳擦掌想要重獲恩寵，卻是被人這般橫插了一道。諸宮的妃嬪滿心滿眼的也都是酸澀。就指著如今後宮大權在握，最受恩寵的徐皇后，打發了這來自於柳家的狐媚子去。

    可沒成想，這狐媚子倒是有幾分手段，不斷是籠絡住了君王，就連本該是死敵的徐皇后，言語間對此也是多加維護。

    這一來二去，想到了昔日的婉貴妃的手段，聰明人也大多是明白了，只怕這青嬪，是徐皇后的人。

    這懷孕的消息傳出來後，後宮中不知又是有多少的人，暗地裡嫉妒成性，擰破撕碎了帕子。

    昭帝聞言，放下了棋子，大喜，扭頭對著李德喜道，「賞，傳朕口諭，青嬪孕子有功，著賞黃金二十兩，白銀百兩，玉如意一對，南海珍珠一顆，貢緞五匹，織錦十匹……」。

    待到了說罷，才是發現在皇后宮中賞賜了如此多的東西給妃嬪，不免有厚此薄彼之嫌，不覺面色帶了一抹紅色，輕咳了一聲，「皇后操持宮中內務，也是辛苦。賞黃金百兩，白銀千兩，織金錦繡鳳釵一支，瑪瑙珠串五掛，水雲錦五匹……」

    相比起青嬪的賞賜來，只多不少，規制也是貴重許多。

    宮中子嗣多年都未曾傳出了消息。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竟然還能有個小兒子，無論是男人的自信心還是身為君王的掌控欲，都叫他頗為興奮。

    「臣妾多謝皇上賞賜。」徐皇后轉過頭對著身邊的心腹大宮女瑾夕吩咐道，臉上的歡喜卻是越發濃重了幾分，「去庫房裡尋些好的藥材和安胎藥給青嬪送去，命太醫院隨時待侯，務必要讓娘娘生下健康的小皇子。」

    「是。」瑾夕恭敬地點頭，笑著稱是。

    皇后果然是賢惠的。昭帝見此很是滿意，「聽桐還是多多顧惜自己的身子，這些瑣事交代給了底下的人辦就是了。」

    徐皇后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皇上這是什麼話。青嬪妹妹能懷有身孕，自然是個有福的。說來臣妾也是慚愧，多年來身子不好，後宮俱是柳嬪妹妹主事。本以為是個妥帖的，可沒成想，前些日子臣妾粗粗一算，皇上的子嗣中皇子最小的小七也都長成了，公主中最小的也是錦好，眼見著也已經及笄了。如今青嬪妹妹也有了身孕，可算得上是宮中的喜事。」

    昭帝輕輕地拉住了徐皇后的手，面色雖然還是溫和，心下卻是一沉。

    若不是今日皇后道破，他竟是沒有發現這麼多年來，後宮中竟是一直都沒有傳出了喜訊來。自他登基後，長子出生起，後宮子嗣也是欣欣向榮，但凡是出生的，俱都是長成了。可這掐指一算，都有十來年沒有消息了。

    到底是多久以前。是了，尤其是琛兒出事後，聽桐病重，宮務被交給了當時是貴妃，備受恩寵的柳嬪。從那時起，後宮中就再無新生兒了。早先還有幾個懷孕的低等的宮妃，可不知怎麼的，竟是一個孩子都留不住。久而久之，就連他都忘記了原來這宮中還是也有宮妃能夠懷上孩子的。

    皇后才是掌權數日，後宮中就有喜事，而柳嬪在時，宮妃中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有此福氣，想來是那個女人做了手腳，昭帝心下對柳詩婉的心中越發的厭惡了幾分。

    話過三分，點到為止。

    徐皇后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

    既然她的太子兒子膽敢算計到了她的寶貝女兒的身上來，絕沒有聽之任之的道理。

    在宮裡頭順風順水久了，也是時候該讓昔日裡頗受盛寵的柳嬪娘娘，也嘗嘗被人上眼藥的下場。橫豎她也絕沒有冤枉了她。

    昔日裡她不計較，並不代表她軟弱。

    她徐聽桐這一輩子，最為重視的就是這一雙兒女，無論是誰膽敢算計一厘，翻雲覆手下，她就敢叫她十分償還。

    昭帝回了［勤政殿］後，沉著臉，招來了身邊的暗衛，命人仔細查查這些年來柳嬪在宮中之事。

    暗衛回來的時候，夜色已經漆黑。

    昭帝看了暗衛傳上來的厚厚的摺子，大手一揮，連著桌上的筆墨，盡數也都是揮到了地上，眼中還帶著幾絲蝕骨的猩紅。

    好一個婉貴妃，好一個柳嬪。

    仗著掌管宮務的權利，陷害宮妃，排除異己，隨意剋扣份例，就連皇后，都不得不避其鋒芒。暗地裡更是不知道對懷有身孕的宮妃下了多少次手，若非是皇后，容妃等人身邊有人可用，只怕是餘下的幾個孩子也保不住。隱約看來，當年蘇妃的逝世，未必沒有她另外橫插了一腳。

    而這十餘年來的後宮無所出，正是當時身為貴妃的柳嬪姐，假借送補品之便為承歡過的妃子送了避孕藥，。這藥下地猛，時間久了，身子受損，就是想懷只怕也是懷不上了。

    越想，昭帝越發覺得心驚。

    如今長成的幾個皇子中，老二重文，善音律，日後可為輔佐文王。老三是他的嫡子，當年可算是風華正茂，天之驕子也不為過。可惜當年的一念之差，如今雙腿有疾，當不得大任。老四是齊妃的兒子，出自商家，行事做派有幾分小家子氣。老五生母不夠顯貴，母家勢弱，心思陰沉，一向都跟著長子，素來沒什麼主見。老六，是皇子中最重意氣的，文治武功也是不錯，和老三關係最好。老七和老六一母同胞，可到底年紀是小了。

    這樣算起來，這皇子中最出彩的竟然就是柳嬪所出的太子了。想到了今日太子在他的面前想要將安寧許給了柳家長子，也難怪聽桐面色當即就流露出不願了。

    自登基後，他自詡為明君，可沒有想到，自己的後院竟然叫一個膽大包天的女人作弄混亂到了如此地步，叫本該是最心愛的女子和一雙兒女受盡了委屈。

    昭帝面色幽深，直愣愣地坐在了龍椅之上，不知怎麼的，竟然是感受到了這高處不勝寒的深深寂寞，眼神微微轉動，不知怎麼的，竟是覺得有幾分疲倦。

    腦海里此刻想起的卻是當年還是潛坻太子，初娶太子妃之時。

    那日他一襲紅袍，先皇欽賜下的太子妃，面上淡淡，心中卻是有些不願。縱使知道眼前的這個溫婉美麗，嫻淑的女子，是他這一生的妻子，即便成婚後確實是有一段濃情蜜意的日子，可到底敬重多於愛意。直到有一天錯認為了另一個人。

    再一轉，卻是數年之前的那個漆黑的沒有一絲光亮的夜晚。

    還是在這個［勤政殿］里，還是在這個龍椅之上。

    八百里加急密報：太子在戰場之上為奸人所害，本是勝無懸念的戰役，卻是犧牲慘烈。

    這一場密謀的截殺，拙劣而又粗糙。

    那些混入了軍中的殺手，是從京中派去的。

    其實他事先是知道的。

    可他當時是怎麼做的，心裡頭第一時刻升起的不是對兒子的擔憂，而是太子之位的空缺。

    鬼使神差地壓下了這個消息，然後放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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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反正昭帝在設定中那啥的就是個渣貨~會努力更新~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