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重重算計

    宮女如雲，錦緞如織，飄揚著淡淡的春意。

    御花園裡，雖繁花未開，卻早已是一片花團錦簇的模樣。

    小橋上，假山下，流水旁，花枝間。或清麗脫俗，或姿容絕代，或妖嬈動人，或如花似玉，綠意盎然遍蔥鬱，姣姣麗質蘊其中。

    宮中的帖子早已是下到了各府去。但凡是來此宮中的，多是京中各府各院的當家主母，帶著名下的閨秀。

    聖上旨意已達，選賜臣子之女為『公主』，賜婚三國。各府也都是人精。自然是不肯放過如此的好機會。就算是嫡女捨不得，總歸也是有那麼一兩個可有可無的庶女的，若是能夠和別國的皇家攀上了親事，又能夠得了皇上的愛重，總歸也是好的。

    京中的名流三六九等。嫡系小姐們也都有自己的圈子，進了宮，對著長輩打了招呼，方才是三三兩兩，一起去玩了。說笑間，彼此間看了相互的穿戴，皆是清新素雅，不顯出挑，不禁掩了嘴，相視而笑；一邊也是暗暗地鄙夷著另一處花枝亂顫，千嬌百媚的庶女們。

    她們都是家中的嫡女，其遠見著識也遠遠非是一般的庶女或是小戶人家的女兒可比，自然知曉這和親就是面子事，若是和終生相比那一瞬間的榮耀就是太過是微不足道。

    再來其母都是當家主母，按部就班，家中也會為其選一門不錯的親事，又何必千里迢迢遠嫁他國，落得個人生地不熟，無人幫扶的下場。

    然而這其中未嘗沒有受家族放棄的嫡女，以及是想要出人頭地的庶女。

    總之是，個人有個人的緣法。

    各府紛紛到場，。蕭錦縈不改往日的尊容，款款而來，一身繁複而精緻的宮裝，將其整個人襯得是光彩照人，絲毫沒有前些日子被困在了府中的幽怨。

    這是太子向昭帝求情，特赦一日出席宮中宴會。

    貴女們見此，忙是斂了笑容，紛紛行禮道，「見過二公主。」

    「嗯。」蕭錦縈掃視了一眼，見一眾皆是清湯寡水樣子，對比自己的明艷嫵媚，滿意地點了點頭。

    「公主今日可算是出門了，前些日子聽聞您回城還給您下了帖子，想請公主給姐妹們講講圍場的趣事。」一白衣女子，緩緩上前，笑著討巧道。

    身邊人聽了，眉頭一皺，忙是拉了拉她的衣袖，想要止住她的話茬。

    可終究是晚了，如此一言，卻依舊是叫氣氛陷入了冷硬中。

    眾人耳觀鼻，口觀心，皆是不說話。

    在場的人大多也都是隨府中前往過馬場，雖然不清楚當日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二公主被提前押卸回京的消息，卻是知曉的清清楚楚。

    說起來，這著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女子似乎也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臉色倏然蒼白，眼眶一度通紅，急急忙忙的想要解釋道。

    什麼時候輪到了一個小官吏之女來奚落她了。

    蕭錦縈的面色變了幾變，怨毒的眼神如同是毒針一般地狠狠得刺向了那個白衣女子。想到了太子皇兄在宴會前，叫自己萬萬不可惹事，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出府的機會，決不能毀在了此刻。深呼吸了一口，才是努力地將心中的怒氣給忍了下去，僵硬的擠出了一抹笑，「無事，本宮身子微恙，先走一步。」

    說罷，領著身後之人，匆匆而行。

    就好像是來時的明艷和絢爛一般，離開時亦是繁花一瞬。

    至於方才那個女人，她記住她了，總歸，日後算帳的時間有的是。

    如此後果，在場之人均是面面相覷，就是最先出口的女子也是心有餘悸地抹了抹眼睛，不約而同，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題。只是這才聚攏的小團體，頃刻間分崩離析。

    「琛王妃，四公主到。」

    不知是從哪一處開始，原先四散的夫人小姐，均是聚攏而來，「見過琛王妃，四公主。」

    「免禮。」錦好和景嫻相視一眼，方才是溫雅地點了點頭，一邊小心翼翼地攙著景嫻，朝著靠前的席位而去。

    今日皇嫂本是無須進宮的，只是聽見了臨行前暗樁傳來消息，只怕是放心不下自己的，才是和皇兄一起，為她而來。這份情，她謹記在心。

    儘管日光充裕，氣溫還是有些低，錦好蹙了蹙眉，吩咐侍女將席位上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絨毛墊子，又在座位的一側生了幾個小火爐，再也察覺不到半分涼意時，才是攙著景嫻緩緩坐下。

    四周讚美恭維聲一片。

    ……

    蕭錦縈默默地從假山後轉過了身子，指甲狠狠地刻在了假山石上，猩紅的丹寇下，閃動著淡淡的微紅色的血腥。眼見著這輩子自己的心中最恨的人，竟然是如同眾星捧月一般，受人尊崇，心中的這股子怒氣就怎麼也都消受不了。

    五官扭曲地可怕，眉眼如刀，冷哼了一聲，轉過了身子，卻是撞入了一道堅硬的胸口。

    蕭錦縈才要發怒，眼見其粗獷的身材和聊越皇族特殊的衣飾，才是變了臉色，恢復了往日的雍容狀。

    赫連城虛扶了一把，大手不經意地在蕭錦縈的腰肢處閃過，眼中快速地閃過了一道邪肆，「小王見過公主。」

    「免禮。」蕭錦縈頤指氣使，感受到了面前的這個男人對自己容顏的痴迷，先是閃過了一道得意。再是仔細瞧了瞧面前的這個男人，心裡頭猛然間串起了一個主意，「聽說貴國想要娶本宮四妹。」

    「這——」赫連城心思一轉，面上卻是一副失意惋惜模樣，「公主說笑了，貴國皇上已經回絕了提議。今日這宴會便是為選和親公主而設。」

    蕭錦縈冷笑，「那如果本宮有法子能夠讓王爺得償所願呢？」

    「公主是說——」

    ……

    假山後，蕭錦縈看著赫連城裡開的高大的背影，眉眼淺笑，冷冽如鋒。

    她突然轉變主意了。

    那小賤人不是不想要和親，可她偏偏要讓她身敗名裂。能成為燎越的王妃也算是一場福分。

    既然該是地上的泥，就註定著一輩子都該被她踩在了腳下。

    ……

    蕭錦縈沒有想到的是，等她離開後，那座高大的假山後，又轉出了兩個衣衫華貴，國色天香的女子。赫然是東齊和大盛的公主，上官靈犀和歐陽清蘭。

    兩位公主相視而笑，好似是全然都沒有聽見了方才的那一處陰謀算計。眸色漸深，各自暗含心思，朝著宴會場地而去。

    而在同一時刻，御花園旁的一處偏殿。納蘭朵一身明艷的火紅色衣裙，和蕭辰睿相對而坐。

    「你是說看上了老三，要本宮替你製造機會。」蕭辰睿眸光一閃，轉而冷笑，似乎是在打量眼前的女子究竟是有何心思，「老三可是雙腿有疾。」

    還是說這燎越國選中了老三，那他就要好好考量老三的能力和價值了。

    「本郡主知道。」納蘭朵冷冷回答，即便是在一國的太子面前也不願收斂她心中的傲氣。

    從來沒有人敢在她的面前這般說話，蕭辰睿面色微變，「可本宮憑什麼幫你。」

    「本郡主以為太子殿下更願意讓琛王府家宅不寧，或者說是琛王妃肚子裡的孩子。」納蘭朵不以為意，「或許——本郡主和太子殿下能夠合作。」

    蕭辰睿倏然眸光冷銳。的確，他確實是見不得琛王府專寵於前。

    兄弟幾個府中或多或少都有別人的眼線在，偏偏整個琛王府被整治的如同是鐵桶一般，這麼多年也透不出任何的消息來。

    不管眼前的納蘭朵究竟是什麼心思，可若是真的能夠進了琛王府，弄掉了琛王妃肚子裡的孩子，憑著楚相愛女的魄力，想來定會對蕭辰琛不滿，一旦分化了他的勢力，除了一個殘疾王爺的名號，他還有什麼。

    這確實是他所願意見到的。

    「既然郡主青睞三弟，本宮有成人之美，自然不會推脫應了。」蕭辰睿眸色淡淡，眼底油一絲詭譎眸光閃過，「本宮這個三弟可不是善類，你要本宮如何幫你。」

    既然滿江山都是棋子，不妨讓他做第一個執手之人。

    納蘭朵呵呵一笑，面上宛若是盛開了一朵怒放的花，濃艷的就是叫自詡見多了美人的蕭辰睿也不禁是晃了晃神，「這可就要賴於太子殿下了，宮宴後，本郡主要進琛王府。」眼底卻是划過了一道隱晦的憂傷。

    這一生，但凡是有一種可能，她也是不願意留在了這偌大的一個盛京城的。

    裙擺搖曳處，美人攜香遠去。

    *

    日頭漸高，一陣喧囂後，太子蕭辰睿領著一群三國的使臣，以及世家子弟談笑著而來。

    御花園中，幾道摺疊的帷屏，將整片區域劃分為了男賓和女賓處。男子紛紛在男賓處落座，間或也有適齡的世家子弟，透過屏風中的空隙，打量著對面一處的一眾千金閨秀。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昭帝才是與徐皇后相攜而來，可見帝後感情深厚。

    各自一番君臣見禮後，便有公公恭恭敬敬地拿著抽籤箱來，在場的諸位閨秀們，皆以抽籤表演才藝。

    琴棋書畫，栩栩如生，管弦絲竹，悅耳動聽。

    各位貴女不願專於人下，皆是使出了十八般的才藝來，就是蕭錦縈，雖然興趣缺缺，也是故作矜持地作了一幅畫，得了昭帝一句誇讚。

    時間一點點地走過，眼前千篇一律的表演，叫景嫻不覺是有些迷迷糊糊，不禁秀氣地打了一個哈欠。錦好在一旁看得好笑，又是心疼，遂命貼身侍女去屏風一側相請皇兄。

    年年都是這些歌舞書畫，就是她也早就是看膩了。正巧，這裡離她的宮殿近，皇嫂身子重，不若先去她的宮中歇息一會兒。

    蕭辰琛的心思本就是落在了景嫻的身上，見她懷有身孕，一幅朦朧的小模樣，卻依然是招惹了在場的大多數男子的目光，心中升起了幾分醋意，終究還是心頭一軟，朝著比鄰而坐的楚景曜淡淡點了個頭，扭頭吩咐追追雲從女賓席位接了景嫻。

    徐皇后在高位將一切收入眼底，寵溺地笑了笑，側過了頭，命人抬了轎子來，喚了瑾蘭親自送了這一對小兒女去了［棠梨宮］。

    而這一動，竟是叫在坐的數人紛紛變了面色。

    蕭錦縈煙波微轉，眸光幽揚，酒杯緩緩揚起，一干而淨，而那一頭的赫連城已經是隨意尋了個藉口出了席位。

    蕭辰睿不動聲色地看在了眼中，大拇指在杯沿上晃蕩了許久，納蘭朵眸光閃動，一揚手，一盞茶不知怎麼的竟然是扣在了她的衣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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