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兄妹親緣

    ［婉心宮］。

    太子和太子妃，乃至是蕭錦縈各自坐在了一側，心思各異，默默地等著裡頭的御醫為柳嬪的診治結果。

    片刻後，已有論斷的御醫才是由著宮女引到了外頭來，「太子殿下，娘娘只是急火攻心，一時暈厥，不消是片刻便會轉醒。」

    「有勞李太醫了。」太子的眸色暗了暗，對著那李姓的太醫點了點頭，「還請李太醫為母妃開些藥。」

    「臣不敢居功。」李太醫低著頭，斟酌著回話。不知怎麼的，似乎在自己說柳嬪娘娘並無大礙之時，太子爺和公主的面色莫名地閃過了一絲失望。

    心中微微一驚，可是這些皇家裡頭的彎彎繞，可不是他一個區區的太醫能夠明白或者是該清楚的，當即在開了一些安神凝氣的藥丸後，迅速地拱手告辭。

    果不其然，過了片刻後，柳嬪便是悠悠轉醒，想到了先前在宮宴上發生的一切，昭帝如此的堅決而果斷地降了她的品級，叫她在所有朝臣和命婦的面前丟盡了臉面，面色呆滯，心裡頭更是有著深深的怨恨，

    聽了裡頭的動靜，太子三人才是往著內殿而去。

    柳嬪強硬地撐起了身子，看著自己最為是引以為傲的兒子，悲從中來，面色布滿了委屈，「皇兒，你父皇他——」怎麼如此的狠心。

    褪去了高貴的身份的柳嬪，又是經受了從天堂跌落在了地上的打擊，頭髮披散著，面色蒼白的有些難看；臉上的猙獰和幽怨之色，就如同是任何一個普通的被丈夫背棄的婦人一般，沒有絲毫的端莊。和往日的嫵媚哈驕傲也是大相逕庭。

    太子的眸子裡迅速地閃過了一道厭惡，卻也是強硬地撐除了體貼的好模樣，「母妃的身子可是還好。」

    「還好。」柳嬪說著，眼眶中便已經溢出了一顆顆的淚，一邊哭著，一邊也是止不住地深深抱怨著，「你父皇難道就是絲毫也都是不顧及本宮陪了他二十餘年的感情，死乞白賴地偏偏要是喜歡那個賤人，那一家子的賤人……」

    「母妃，還請慎言。」蕭晨睿面色中浮現了一道深深的無力和複雜。如果說是到了現在的這個時候，母妃還是學不會忍讓和自我反省，而是一味地怨天尤人，只怕是復起無望。

    從小到大，他所聽見了的最多的，母妃辱罵其餘的宮妃的話，就是『賤人』二字，幾乎是到了爐火純青，張口就來的地步。對任何的一個新晉的宮妃，對位於後宮之主的徐皇后，對於任何一個她看不順眼的朝中的大臣之女。

    心裡頭忽然是暗暗地羨慕起了從來也都是被視為自己的對手般的三弟。他比他幸運的是，他有一個好母親。在記憶中，皇后娘娘，這二十餘年，展現於人前的，從來也都是高貴端莊的模樣，就算是他很不想承認，但是與生俱來的尊貴典雅和出生於世家豪門的教養，卻是一般的小門小戶之女所模仿，甚至是比擬不了的。

    如果她是他的母后，或許自己現在的這個處境，就會是不一樣了。

    「皇兒，你這是什麼態度。」婉貴妃面色倏然一寒，怔怔地看出了自己的兒子眼中的不耐煩，心裡頭的怨憤猛然間也是爆發了出來，「你是不是看你父皇的厭棄就嫌棄我了，還是說你想要做那個女人的兒子，可是怎麼辦，誰叫你是我的肚子裡爬出來的。」

    「那賤人自己可是有兒子的，雖然是瘸了腿，就算是你上趕著，人家也是未必願意賣了你的好。」一時氣憤，婉貴妃一時半會兒也就是口不擇言地冷嘲熱諷了起來。

    太子蕭辰睿，本就是覺得今日的受盡了他人的恥笑，心中不順，可偏偏自己的母妃又是如此的潑辣如同是小門小戶的婦人，生生地將一出並非是太壞的棋，給攪合地潰不成軍，心裡頭的惱恨一起，冷冷地看著柳嬪的舉動，心思更是膨脹到了一個地步，猛然間一甩袖，便是轉身向著宮門而去。

    他的事情還有很多，可沒有空陪著一個婦人瞎胡鬧。當務之急，還是要聯繫幕僚和朝臣，如何能夠將現行的這個局勢所扭轉過來的好。

    柳嬪看著蕭晨睿不摻任何的感情而果決離開的背影，心中卻是忽然慌亂，「皇兒，皇兒——」

    「母妃，別急。」鄭芊雪卻是上前了一步，輕輕地攬著柳嬪的手，「殿下不過是去處理政事了，畢竟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還是需要和底下的人好好籌謀一番的。」

    「真的？」見到了鄭芊雪點了點頭，柳嬪這也才是安心下來，「果然當年沒有娶錯了你。」

    鄭芊雪不過是淡淡地笑了，看向了婉貴妃的面色中也是頗有幾分溫婉和典雅，在旁人看不見的一處卻是更多了幾分晦暗，「母妃，當務之急，是您向父皇認個錯，父皇素來最重情意，您陪了父皇可是有了二十餘年，這麼多年感情，哪裡會是一朝一夕也就是能夠消滅盡了的，更何況，當年的一切又不是您的錯，今日不過是一時間被蒙蔽了。」

    「是啊，母妃，你和父皇好好地認個錯，父皇必定會原諒你的。」蕭錦縈也是在一旁附和著，眼底里的淺薄冷淡下，還是帶著幾分迫不及待地希翼。

    今日發生的一切，還都是深深地熔鑄在了自己的心裡頭，卻是絲毫也都是沒有想到了，當年的陰差陽錯，自己的母妃竟然是錯承了恩寵二十餘年。

    皇室中素來是子以母貴，可如今，母妃已然被貶，太子皇兄仍然是貴為太子，而偏偏只剩下了自己，自己一旦是失去了母妃的靠山，又是所嫁寒門，再來失去了父皇的寵愛，這一輪遭的身份壓下來，只怕會是淪為了末流的公主。

    從受盡了恩寵的天子嬌女，到了現今的這個地步，她又是如何能夠甘心。當務之急，也是只有想法子叫母妃迅速地恢復了份位。

    「這——容本宮好好想想。」柳嬪的面色中不免也是染上了幾分希翼，顯然心裡頭也是已經將這事情聽進去了，一邊微沉著臉，一邊也是在細細地思量著。

    鄭芊雪和蕭錦縈卻是不經意地交換了一個神色，相視而笑。

    *

    第二日早朝之際，如雪花一般的彈劾的摺子，堆滿了［勤政殿］的御桌。其中以鎮國候徐薦軒，楚相，和蘇御史之檄文引經據典，最為是瀟瀟灑灑，乃是不可多得的好文章。

    太子蕭辰睿，昨夜正是在府中和幕僚商量了一夜的處置的後果，也是和幾家的朝臣府上打了招呼，可是偏偏此刻卻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站出來，為他和柳家說話，就算是有人膽子大，出來了，不過是三言兩語也就是被楚相等人堵了回去。

    不料，這彈劾的人不僅有柳家，已經是被撤職的柳欽年，任侯爺，任肇寧，以及他的寶貝兒子，任思賢；更是有不敬皇后，事情敗露而『憤而離席』的婉貴妃，更有甚者竟然是彈劾了太子殿下，示意其不堪為『太子』。

    整一個的朝會，蕭辰睿也都是灰頭土臉的，聽著各家各戶的誅心之言，一張面色更是慘白的可怕。

    昭帝雖然氣憤，可到底還是給這個兒子留了顏面，並沒有當場宣布動柳家，並且是強勢地壓下了此事，分教給了各部徹查，同時也是叫所有的官員不得再議論此事。

    明眼人這也是看出來，昭帝這是想要保太子了。清流一派的老臣相互對視了一眼，卻也都是在心裡頭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朝後，鎮國候徐薦軒第一次動用了自己的身份和權力前往［鳳棲宮］探視皇后。

    在小太監的指引下，大步邁進了［鳳棲宮］，在主殿中坐下，喝著茶，眸子裡卻是一片冷然。看著這氣勢威嚴而厚重的恢弘宮殿，心中不由得染上了幾分淡淡的酸澀之意。

    過了片刻，才是見徐皇后並著蕭錦縈，以及是蕭辰琛夫婦也都是步子匆匆地從內殿出來。昨夜幾個人談話談的晚，便是沒有離開了皇宮，一起在鳳棲宮裡頭睡下了。

    「臣見過皇后娘娘。」徐薦軒淡淡地行了一個禮。

    徐皇后久未曾是如此之近地見到了自己的兄長，眸光中隱隱含著幾分熱淚，連忙是上前扶起，「兄長，快快請起。」

    「你——唉！」徐薦軒起身，看著雖然已過了二十餘年，卻依然是美麗如昔的徐皇后，卻是多了幾分難得的傷感之意。

    蕭辰琛和錦好卻是頗為親近地喊了一聲，「舅舅。」景嫻淡淡而笑，跟著阿琛喚了一聲。

    「這就是琛哥兒的媳婦吧，果然是個好的，得空了也來家裡瞅瞅。」徐薦軒深深地看了景嫻一眼，見其氣質不凡，不由得誇讚道。

    景嫻氣質如華，淡淡地點了點頭。徐皇后淺淺一笑，「這丫頭果真是深得我心，要是好兒也是能夠學得這丫頭一兩分，我也就不用如此擔憂了。」

    她的這一輩子，也就只有這一雙兒女，如今還有女兒的婚事未定，她卻是無論如何也都是放心不下。

    「好兒天真純善，妹妹無需擔心，自會有這世上最好的姻緣。」徐薦軒淡笑著點了點頭，對著徐皇后說道，一邊臉色卻是稍稍地暗了暗。

    蕭辰琛幾個見此已經是頗有眼色的告退去了源自里，空曠的宮殿裡也只留下了徐皇后和徐薦軒說話。

    「這就是你當年一心想要是嫁於太子的原因，為什麼一直沒有告訴家裡？」徐薦軒深深的看了徐皇后一眼，眸光中還帶著幾分淡淡的冷色。這個傻妹妹，若是能夠早些叫家裡知道，這麼多年，憑著徐家的權勢，又是何至於受了這樣的苦。

    「我——」徐皇后眼臉輕輕地眨動著，一時語塞，卻是最後心虛的不敢直視兄長。

    徐薦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眸光中滿是複雜，「如果當年我一直守在了你的身邊，是不是這一切也就會一樣。」

    「兄長，這不關你的事。」徐皇后眼瞳里淚光點點，嘴角卻是淡淡地勾起了笑，「這大概就是命數，也許是前半生太過順風順水，連老天都是看不順眼了。」

    徐薦軒心頭一顫，大手輕輕地揚起，想如過往的二十年前一般地落在了她的頭上，拂去她面色上的憂傷，怔了許久，卻還是沒有落下，改為了負手而立。

    此時此刻，記憶宛若是回到了二十年前之際，就好像她依舊是徐家還未曾出閣的俏皮丫頭，而他還是她這一生中最為是頂天立地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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