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後續佝僂
2023-09-26 16:13:19 作者: 瀟芷
昭帝凌然於高台之上,目光肅穆,冷淡如天邊孤月,不輕不重的聲調頃刻間就已經是定下了幾個人,幾個家族的未來。
「皇上——」婉貴妃聽到了昭帝的處置,聲音哀戚,宛若是受了天大的刺激,白眼一翻,整個頓時便是無力地昏了過去。
「母妃!」
「娘娘——快傳太醫,太醫。」
離地近些的太子,太子妃還有二公主,以及是親近些的宮女,已經是慌忙地湊到了婉貴妃的身邊,一邊也是呼喚著婉貴妃,一邊也是著急地喊著太醫,一時之間,整個宴席的首座之地,竟然是亂作了一團。
太醫來瞧了後,只是隱晦地說了句『心神不寧,急火攻心,受驚』。婉貴妃便是被匆匆地送回了宮去,太子幾個一同離席。
而柳欽年和任肇寧也是由著幾個羽林軍摘了官帽,由著幾個人壓著轟出了宮去。那兩人倒也是未曾掙扎,只是面上稍顯地灰敗了些,想來自己也是知道只怕是復起無望了。
好好的一個宴席,卻是落到了現下的這個地步,興許也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發生了這些事,昭帝的心思和精神也已經是大不如前,隨意地說了幾句後,命五王蕭辰恆招待使臣和朝臣後,便是帶著李德喜出了宴會。
見昭帝離開,所有聽了婉貴妃頂替了昭帝心系之人,蒙受恩寵之事的朝臣面色微變,眸光中紛紛流露出了幾分不可置信,只是礙於了這是皇帝的家事,又是身處於皇宮中,才是不得已閉上了嘴,只是眼底里皆是意味深長。
倒是有幾個和柳家有齟齬,卻是顧忌著婉貴妃的恩寵的的世家,得了這個消息,心裡頭越發顯得開懷,恨不得是將那柳家狠狠地踩在了腳下。喝著酒,一邊也是毫無顧忌地說些似是而非的話,心裡頭暗暗想著,明日早朝必然是要狠狠地參上了這柳家一本。
而五王蕭辰恆的心裡卻是因此掀起了驚濤駭浪,今日夜裡發生的這一出,顛覆了他二十餘年的所有的認知。
自幼,他就是明白父皇對婉貴妃娘娘和太子皇兄的態度是別具一格,連中宮嫡出的三皇兄也是比不過。可是現在的事情的真相卻是明明白白的顯示的,婉母妃和太子皇兄的恩寵都是『偷』來的。
不是自己的,也該是要還了。
蕭辰燁的心裡也是詫異之極,一邊暗暗惱恨婉貴妃結合柳家的無恥,一邊也是暗暗地在為蕭辰琛和徐皇后高興,面上帶著真切的笑意,二十餘年來,總算也是出了一口氣。
這一夜,不知道是有多少的人,心思暗涌。而命運齒輪從這一刻開始,禁錮了大焱朝堂長達是五年之久的朝局,因為了一場二十餘年前的愛恨糾葛,悄然演變。
*
徐皇后帶著錦好出了宴會後,便是朝著[鳳棲宮]而去,進了宮門口,忽然又是轉了個方向,去往了宮殿旁的臨水涼亭。
宮裡頭的人,永遠也都是見風使舵的極快,底層的人物永遠也都是比上層的人更加的懂得變通。
等到了徐皇后和錦好到了涼亭之時,涼亭裡頭已經是放好了毛皮墊子,以及是燒的火紅的銀霜炭。涼亭外又是罩了一層厚厚的輕紗,即便是寒風獵獵,裡頭半點也是不顯得冷。
母女兩相視一笑,便是尋了地方坐下,眸光更是不經意地穿透了紗幕,看向了清冷的月光下的粼粼水面。
涼亭外是水,裡頭種著滿湖的蓮花。隆冬臘月,蓮花早早地也就是衰敗了,只剩下了一池的枯枝殘荷,漆黑的夜裡,朦朦朧朧的半點也是看不清晰。
徐皇后的眸子卻是刻畫上了一道莫名的冷意。
想到了那個人在執意給兒子賜婚之時,自己和錦好在[昭德殿]前的冰冷的石階上跪了幾個時辰都是未得半點憐惜,可是今日,他『最愛的兒子』不過是象徵性地那樣跪了一跪,便是有再大的錯也都是於心不忍。同樣是女人和孩子,可是她生出來的就該是『低人一等』。
今日之事,她看似占盡了先機。可是卻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場之上,昭帝的偏愛,叫她將所有的一切也都是輸得乾乾淨淨,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
他是她的丈夫,卻也是更多的女人的天,他是她孩子的父親,卻也所有的皇子的父皇。
都說是日久生情,二十餘年,婉貴妃又是生得是正當年少,容貌正好,風雨共度,聖寵眷顧的二十餘年,就是假戲也是能夠成真。太子蕭辰睿又是得到了他的親自教習,那麼多年的時間裡,就是再對立的父子早早也都是培養出了感情來,更別說了自幼便是被捧在了掌心的天之驕女,二公主蕭錦縈。
帝王之路本就是艱辛險阻,帝王之情本就是可望而不可求。當年之事,孰真孰假,早就已經是無可厚非。就是一家之主,對待親族,各有遠近偏愛;即便是嚴苛官吏,正視刑獄案件,亦有同情與厭棄之分。
而他們之間,沒有山盟海誓,更是沒有死生契闊,當年初遇之時,就連彼此間的名字也都是不知道,她又憑什麼要求他一心一意的堅守著當年的那份情。
今日的這一出,看似是占了先機,卻也是叫她更加清晰而直觀地明白了,當初的那份情,早就是在彼此蹉跎的年歲消磨中變質了,只是她一直的自欺欺人。
總算是可以醒悟了。
眸光中飛快地滑過了一道失望,手心裡緩緩地溢上了溫潤的觸感,徐皇后驚訝地低下頭,就看到自己的小女兒,清亮而微冷的眼眸,正用一種超越年齡不復天真的成熟目光,擔憂地看自己,心裡頭微微一顫。
母女二人間的默契,不用任何言語,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夠感同身受。
徐皇后下一刻卻是猛然間微紅了眼眶,強勢地偏過了頭,可是眸子裡卻是帶上了異樣的朦朧水光。
蕭錦好深深地看了徐皇后一眼,微微地低下了頭,眸子裡緩緩地溢上了幾絲冰冷,心底里卻也是對世間的多情薄倖男子,暗暗越加厭棄了幾分。
車軲轆聲子自遠而近緩緩而來,隱約間也是能夠聽到了幾絲人聲。母女兩慌忙間也是收拾好了自己,一起朝著來時的小路看去。
幾盞朦朧的燈盞下,蕭辰琛和景嫻一起緩緩進入了亭子裡,眸光中含著淡淡的笑意,「母后,好兒。」
兩人是跟隨在了徐皇后身後出來的,只是因為蕭辰琛用的輪椅,相比較起來,和一門心思往著[鳳棲宮]而去的徐皇后兩人,也就是慢了許多。
等到了兩人已經是趕到[鳳棲宮]時,卻是只見一片昏暗的燈火,並未見到了徐皇后和錦好。蕭辰琛想了一想,才是領著景嫻順著小路,到了這臨水的涼亭來,遠遠便是瞧見了燈火,等走進了一瞧,果然是在這裡。
徐皇后看著這一雙璧人,淡淡地點了點頭。錦好站起了身,對著兩人行了一個禮,嬌俏的眸光輕輕的映在了臉上,「哥哥,嫂嫂。」
一家四口,倒真是其樂融融。
*
昭帝出了宴席後,心中煩亂,便是循著以往熟悉的路跡,忿忿而走。直到是又一次走近了[鳳棲宮]。冷厲的眸光無比繾綣而凝滯地注視著宮殿前的牌匾上的幾個大字,漸漸的卻是染上了幾分異樣的溫柔來。
往日裡刻意被忽視的細節如今更是一股腦兒地浮上了心頭來,每當自己的心煩意亂之時,下意識地前往之所,不是婉貴妃的[婉心殿],而是徐皇后的代表著後宮中的女子最為是崇高地位的[鳳棲宮]。
那麼多年所經歷的一切,他都下意識地只當是一種意外的巧合,更是為自己的找了無數的藉口。
或許是因為這邊的景色清幽,靜謐,叫他能夠越發的放鬆;或許是因為道路平坦,只是順著宮道而走,視線便是開闊;或許也是因為這裡的那一片小小的荷塘,花開滿湖的時候,所有的心煩意亂也都是會消失不見。
那個自詡為是『愛情』的東西,當他以為已經是傾盡了全力只為了當初最為是清晰的夢想的時候,誰也是沒有想到了,它卻是在『另一個女人』的身上生根發芽。
久而久之,早就是成為了一種割捨不掉的習慣。
而這一次,卻是他錯了。
李德喜看了看面色冷沉一片,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的昭帝,又是瞧了瞧昏暗一片的[鳳棲宮],心思複雜,一邊是指使著宮人將燈點亮,一邊也是招了人來,細緻地問著話。
[鳳棲宮]里的宮人自然是不敢對昭帝有絲毫的隱瞞,當即也就是說出了徐皇后等人的去處,更有的還是倍加殷勤地點了一盞燈來,為了昭帝在前頭引路。
昭帝一路慢行,走到了離涼亭差不多有十餘米之遙的假山石後時,倏然是聽到了一陣笑聲。
不知不覺地停下了腳步,昭帝怔怔地看著那不遠處的亮著燈火的涼亭,聽著裡頭傳出來的歡聲笑語,冷沉的面龐上既是有淡淡的笑意,卻是輕輕地溢出了幾分苦澀,腳下的步子卻宛若是重達千斤,怎麼也都是走不動。
他從來也都是不知道,原來皇后也是有這樣的笑,輕靈悅耳,妙曼動聽。他更是不知道,他和她的一雙兒女,私底下竟然也是有如此的乖巧,懂事的時候。
一晃眼,這時間已經是過了二十餘年了,他終究是錯過了太多。他甚至是不知道,日後所有的彌補,他還來不來得及。
昭帝停下了腳步,幾個奴才自然也是不敢走,當即便是噤聲站立在了身邊。
李德喜心知自己主子的心思,心下嘆了一口氣,透過了那假山石,看了那涼亭一眼,小心翼翼地詢問道,「皇上,可是要——」通報一聲。
「不——」昭帝極為迅速地側過了頭,張口便是否絕道,又似乎是回過了身來,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希翼,不過是片刻後,又是被湮滅了。
大手輕輕地抬起,沉重地搖了搖手,就好像是折翼的翅膀,再無是分毫的力氣。
深深地看了許久,昭帝眼眶微滯,匆忙間地轉過了頭,一腳深一腳淺地朝著來時的路匆忙而去。宮人們自是迅速地跟上,淡淡的夜空中,唯有幾盞光亮的燭火在移動。
涼亭里,蕭辰琛忽然是側過了頭,眸光冷然而複雜,只是遠遠地瞧著那個離開的身影,似乎越發的佝僂了些。
適時,景嫻的手在他的寬厚大手間輕輕地覆上,夫妻兩相視而笑。
------題外話------
幻真亦書童送了1朵鮮花,燃燒的太陽花秀才投了2張月票,qquser9454446舉人投了1張月票,紫筱玉璃秀才投了1張月票,13865387740解元送了28朵鮮花,4顆鑽鑽;你要把人整瘋秀才投了3張月票,墨如意送了一張月票。謝謝親愛的各位,然後著重表揚親愛的13865387740成為了本書的第二位解元,同樣是棒棒噠,撒花,載入史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