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爭鋒相對

    顧太傅的這一問雖是語氣寡淡，卻也是尖銳。滿朝文武一聽，頓時也便是沉寂了下來了，各自也都是起了幾分心思。

    這樣的問話，雖說是有些咄咄逼人，可是在了旁人的眼中，卻是沒有絲毫的意外的。畢竟的，無論是身為了今科主考官員的楚景曜的親外公，還是文都翰林清流之首的身份，提出了這樣的疑問，倒也是不足為奇的。

    只是不少人的心中也是暗暗存了疑惑，當日的科考殿試，可是在座的不少人也都是在場的，對喬子城的文采見識也是頗為讚賞，卻也是沒有想到了今日竟然會是有這樣的一出。

    一雙雙老謀深算的眸子也是在不住地四處打量著，似乎也是在權衡利弊，一邊也是留神地聽著。

    雖然明里說是科考舞弊，可是這裡頭的東西，誰也是說不清楚的，卻並不妨礙了他們瞅准了機會，在皇帝的面前是得了青眼。

    蘇御史冷眸看了出列陳稟的自己手下的御史一眼，面上也是帶著幾分的驚奇，不著痕跡地和楚博濤交換了一個神色，目光肅然，睿智專注，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轉瞬，眸子裡卻也是滑過了一道冷凝。

    這名才是入了御史台的小子，叫劉韜，本是外放一名官員，當年也是正兒八經的科考進士出身。官吏考核入了京中，便是在吏部處掛了候補之名。只是因為為人端莊，才是被破格提入。

    可蘇御史，是真的是沒有想到了，自己的手底下竟然還會是有如此的『人物』。今日突如其來的這一出，自己還真是沒有聽到任何的風聲。看來，才是得意了兩天，有些人果真就是已經看不清自己了，也該是好好敲打敲打了。

    「稟皇上，臣確實是有證據。」那劉韜也是個精怪的，順著顧太傅的話，順著竿子便是往上爬，忙不迭地就是對著昭帝宣揚著。

    「說。」昭帝眸子一閃，攬括了朝堂上的所有的人的面色，心中已經是有了底，冷聲洪亮，透著殺伐果決之氣。

    「臣有人證，是新科探花，六品翰林院編修，喬子城的同科好友進士。其二人向微臣坦言說，喬大人在參加了會試前曾經是酗酒數日，身體虛弱，卻是意外在會試中得了進士名次。」劉韜的話，雖然是嚴嚴謹謹的，看不出什麼不好的地方來，可是因為其語氣的抑揚頓挫，叫人不自覺地也便是會被帶到了溝里去。

    而果真的，這一番話出來了以後，許多的人的眸子已經是隱隱有些變了。

    「哼，簡直就是無稽之談。」顧太傅冷笑一聲，看著劉韜的眸子也是有些不好看，「莫非是在了劉大人的眼中，那些科考的舉子，是不能喝酒了的。只是老夫不明白的是，這又是和褻瀆考場究竟是有何關係。」

    這話，幾乎也就是在明擺著在說劉韜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若是嚴重些追究了起來，一個愚弄皇上官員的罪名也是逃不了了。

    在場的幾些大人一聽，都不由得是哈哈地笑了起來。雖然從未是聽見過了即將要參加了科考的舉子在參加會試前不進複習，卻是喝的是酩酊大醉。但是大焱律例中並沒有對此有過絲毫的禁止，即便是這事暴露了出來，無非也只能說是喬子城貪杯些吧，這樣的小事，應當還是不至於是上升到了朝堂上吧。

    劉韜卻是絲毫沒有臉紅，反而是一臉的自信，侃侃而談，「顧大人，下官曾經是走訪過，喬子城喬大人是一連幾日都是在了街中新開的［客留居］酗酒成癮，這些京中有不少人也都是知曉的。」

    「喬大人的資質並不是非常出眾，其文采雖然是非凡，卻也是有限，在了這人才濟濟的會試中，並非是有這個能力得了探花之名的。而令人驚奇的是，喬子城酗酒了幾日後，竟然是能夠如此迅速地恢復了，並且是相當順利地完成了科考。以下官看來，若是單純評定了他的卷子，可以說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奇才，絕非是一日一夕之功力。而喬子城的表現，分明也就是胸有成竹的模樣。」劉韜這一番話，洋洋灑灑，好不自在，幾乎是沒有停頓地也便是說完了這整一番話。

    只因他的這一番話，看著實在也是太過於是合情合理，即便是博學如同是顧太傅，一時間也是不禁有了幾分語塞，只是站在了旁邊乾瞪眼。若是說實話，對於一個年及弱冠的少年便是能夠寫出了這一番尋常人即便是一輩子也是寫不出來的見解，終歸也是有幾分不信的。

    蘇御史看了自己身邊的這個已經是偃旗息鼓的老夥計，眼瞳中也是閃過了幾分恨鐵不成鋼。平日裡不是自謂是自己的口才雄辯第一的嗎，這回倒好，敗在了一個無名小子手上了。

    想了想，還是需要他出馬。不由分說地也便是向著旁邊邁出了一大步，語氣中略微也是帶著幾分驕傲，「劉大人，你年紀輕，或許還是有些不明白，這個世上，還是有一種人便是叫做是天縱奇才。」說著還是意有所指地看了楚景曜一眼。

    不過是這般的一句話，又已經是將這朝堂上已經是有些偏轉的風向拉了回來。諸多大人，似乎也才是恍然大悟一般，不自覺地也都是交頭換耳了起來。

    畢竟這劉韜實在也是沒有說出了什麼有用的見解。雖然說這小喬大人看起來是貪杯了些，可是誰又能夠否認他或許是另外的一個天縱奇才呢。

    「蘇大人，下官曾經去了［清風樓］明察暗訪，這喬大人雖然是小有名氣，可若說是奇才，可是絕對也是沒有了這樣能夠位居探花的地步的。畢竟的，這世上想來也不會是有第二個楚大人不是。」說了這話後，劉韜的面色終於是輕輕地變了變。

    若是單單的一個顧太傅還好，只是再是加上了蘇大人，為了一個微末的探花郎，他竟然是已經槓上了兩位老臣。身後的衣衫已經是輕輕地濕了。本以為不過是一件小事，想要討好了那個人。可是——這回，倒是有一點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

    「景曜的文采自然是非凡，絕非是常人能夠比的」蘇御史倒是很不客氣地點頭讚賞，不用他說，一個區區14之齡，三元及第，高中狀元，這樣的文采確實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比得上的。

    還不等是旁人反應了過來，蘇御史便是再接再厲，語氣中也是帶著幾分薄怒，「只是，劉大人，你究竟是何居心，你這番話，可是在說聖上識人不清，不辨賢明良才。」

    這樣的一頂大帽子一下子就是蓋了下來，那劉韜一聽，面色倏然也便是白了，忙不迭地也便是跪倒在地，「請皇上明察，臣並無此意。」語氣中也是帶著另樣的小心謹慎，心中也是多了許多的難堪。脖頸後更是已經是出了一排細密的冷汗，方才他只顧著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卻是如此的明顯地忽略了昭帝，這回可真是捅了極大的簍子了。

    昭帝的面色果然是不好看，冷厲的眸子在劉韜的面上是沉沉地轉了一圈後，也才是移開了去，只是那鼻息間所顫動的重重的呼吸聲，卻是足以可見其中的不悅。卻也是沒有再說些什麼。

    太子蕭辰睿的眸子似乎也是有幾分不悅，如今的這個情況，和自己心中的所想像中的情況，著實也是相差甚遠。而這幾個老臣果然是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劉韜對上了他們，毫無招架之力，果然還是太年輕了。嘴角邊上也是帶上了一股子殘忍的弧度，這次只怕是要浪費了一顆棋子了。

    蕭辰恆則是站在了一旁，眼神在了蕭辰睿和底下的劉韜的身上來來回回，然後又是不著痕跡地看了對方的幾個人一眼，眼瞳中是暗暗地閃過了幾分得意。

    感受到了空氣中所涌動著的尊貴和狂野的氣息，劉韜的面頰上湧現出了不少細密的冷汗，想到了什麼以後，心下一橫，整個人頓時也便是爆發出了一陣極為是強硬的氣勢，「稟皇上，下官以為，必定是有人泄露了科考的題目，才會是使得喬子城一個才學平平的人僥倖通過了會試。還請皇上明查。」

    說著，劉韜的頭顱也是重重地磕下，『咚』的一聲，在了這［昭德殿］中，也是發出了極大的一聲響。

    這般的架勢，明瞅著兩方人馬也就已經是打起了擂台。

    雖然那劉韜並沒有指名道姓地說些什麼，在場的人偏偏的一個個都是人精，裡頭含蓄的意思，一個個也都是聽得是清清楚楚，捉摸的通透。

    他那話中所說的『泄露考題』，若不是隨口一說，那就是另有其事。而那個泄露考題的人，自然也是這其中的主考的人員。大臣們的眸子在了今科主考的楚景曜的身上閃了閃，各自的心思，暫且是按下不提。

    楚博濤稍稍轉過了頭，看了自己一向也都是引以為傲的兒子一眼，看他似乎是成竹在胸，坦然自若的模樣，眼睛一閃，也便是悄悄安定了下來。這小子既然是如此神色，想來自己也是心中有素的。

    如今的這個事情，不可避免地也便是會牽扯到了自己的兒子，不管是從何原因，他這個『父親』倒是不好明擺著幫著說話，否則，即便是清白的，也是要被別人安上了險惡的名聲。

    鎮國候徐薦軒，雖然是早已不過問任何政事，但是此事是牽扯到了楚家，不禁也是上心了兩分。眸子在了楚景曜神色如常的面上略過，心中似乎是已經明白了什麼，卻是習慣性地低下了頭，只是在旁人見不著的地方卻是染上了幾分淺淡的笑意。

    聽桐的孩子有了這樣的鼎力的姻親，他和徐家——倒也是可以放心了。

    眼見著這朝堂上又是鬧僵了起來，昭帝也才是冷聲地咳了咳，身邊的李德喜自然是極為懂得昭帝的心思的，當下也就是扯了一嗓子，「肅靜——」

    太子的眸子暗了暗，忽然也便是出了列，拱手道，「父皇，兒臣以為此事必然有怪。科考是我朝選拔人才的重頭之戲，不容有失，請父皇下旨明查。」事情既然也都是已經是到了這個地步了，他自然也是要推上一把。

    昭帝的眸子閃了閃，眸子裡閃過了一陣的暗沉，沉默了片刻後也才是有低沉的聲音響起，「准奏。」

    眉頭皺起，眼瞳中閃過了一陣暗沉，「著西昌侯世子鄭鳴襄理此事，查明原由。喬子城暫奪探花之名，留職查辦。凡是與科考牽扯之人，需謹慎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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