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張源敘說

    張源一襲青灰色的長衫，步子舒緩，從精巧別致、大氣恢弘的庭院中悠然走過。面色微微還是有些蒼白，只是相比起了前些日子，整個人的精神卻是好了許多。

    不知不覺，又已經是過了好些日子，幾天前，一頂小轎從城外的別院將他帶入了這座描龍畫鳳、金碧輝煌的宅院裡頭。在宅子一旁的小院中呆了幾天，才是被領著去見了這宅子的主人。

    他雖然是貧寒書生，可也是在［客留居］當了幾年的掌柜，並不是那真真切切，不明人情世故沒有見識之輩。

    即便是一座偏僻的小院，也是非同一般的精美絕倫，鋪陳華麗，可見這宅子的主人，自然而然也是有了旁人望塵莫及的身份地位，他不是傻子，自然在了心裡頭隱隱也是有了幾分猜測。

    可是卻也是從未想過了，那個宅院的主人，那個，他在混亂中，無意識地為了旁人挨了一刀的那個人，竟然會是當今的太子殿下。

    不可置信地進了太子府，承蒙有幸竟然親自是得到了太子的接見。雖然並沒有趕上了科考會試，卻是成為了太子府的一個幕僚。或許，命運並沒有真正地拋棄了他，總算也是因禍得福了。

    早在了［桃源縣］時，他就已經聽說了，當今的太子殿下，能文能武，溫文儒雅，君子之風，深受皇上喜愛，是當之無愧的國之儲君。　如今，自己能夠跟隨在了他的身邊，即便只是一個小小的幕僚，日後等太子繼位，自然是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不免對了太子心中也是多了幾分知遇之恩的感激。

    太子府書房。

    諸多謀士，連著府上的姻親，蕭辰恆，鄭鳴，柳元傑幾人，均是聚在了一起，商量著日後朝堂的勢力分布，或是要收服一些菜冒頭的有識之士，投入太子麾下。

    自從是科考的成績張榜公布了以後，名次靠前的上榜的進士自然而然地也都是受到了京都城裡眾多的世家大族的追捧，尤其是未婚的年輕有才俊雅男子，少不得世家的相看。

    此次科考，頭三名中，便是有兩位是少年俊傑。狀元，崔明覺，年及弱冠，相貌儒雅，書生意氣，可見是難得穩重。探花喬子城，相比起了身為了狀元的崔明覺來，可也是真的是稱得上是少年英傑了，不單是年紀尚輕，樣貌也是不俗，舉手投足之間，自然是有另樣的一種難言的貴氣。

    豪門勛胄的子弟，多是紈絝，並沒有什麼大出息，雖然本家並沒有什麼拿的出手，在了科舉上取了好名次的子弟，但是若是有了進士，若是更進一步，中了頭甲的女婿，倒也是美事一樁。

    太子身為了國之儲君，自然也是打算對新科進士多加延攬的，而一甲中的頭三位進士，自然也是不肯放過。

    如今的這些人才，過了些年，可就是會成為了朝堂上的肱骨之臣，他自然定是要攥在了自己的手中也才是肯罷休。

    他可是太子，國之儲君，這天下的人才，終有一天，可是要以他為首是瞻。

    只是，想到了手下傳過來身為了探花的喬子城似乎是不肯配合，歸順太子府的消息——蕭辰睿的眼瞳中不禁也是閃過了一絲陰冷的晦暗。

    多少年沒有被人下過這樣的面子了。大手是輕輕地把玩著手中傳過來的紙條，若非是因為父皇對他似乎是頗有興趣的模樣，而他也是並沒有投靠了任何一方，不然，單憑他此刻的行為，必將是叫他後悔不迭。

    蕭辰恆，鄭鳴和柳元傑均是坐在了蕭辰睿左邊下手的位置，而謀士一行，則是在了右邊，依次而坐，這些謀士看著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卻也都是前幾科，極為是出類拔萃的進士出身，只是不知道後來竟是怎的，成為了太子的謀士。

    張源雖然也是進了書房，卻是坐在了最為是邊角的地方，聽著書房裡的諸多議論和安排，不禁也是多有認同，頓覺的是受益匪淺。幾天前，他還是出身貧寒的普通舉子，可是今日，卻是能夠和如此高貴出生的太子，王爺，商談國事。可不是幸哉！

    蕭辰恆看著手中傳遞著底下人傳來的摺子，陰暗的眸子忽然也便是滑過了一道冷光，眼瞳微挑，鼻子裡也便是已經淡淡地哼了一聲，似乎是極為不痛快的模樣，「不過是個小小的探花，那姓喬的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竟然是敢拒絕大哥你的招攬，莫非是還真的以為父皇誇讚了兩句，便是為自己真的是個人物了，竟然是得罪了太子皇兄你不成。」

    「五弟。」蕭辰睿眸眼溫潤，淡淡地看了一眼蕭辰恆，對於他同樣是有些輕狂的態度，似乎是有些不贊同，「父皇可是當朝誇讚過他。」

    可是另一邊，卻已經是行雲流水般地拿起了身邊的那一盞茶，輕輕地呷了幾口，才是放在了一旁。

    張源聽見了這些東西時，心中似乎是有些慌亂，只是感覺是十分重要的東西，忙也是豎起了耳朵仔細地聽著。

    蕭辰恆看著蕭辰睿的動作，已然是明白了他的選擇，嘴邊輕輕地掠開了一個帶著些許殘忍的冷笑，「太子皇兄，那喬子城不過是一個縣令之子，莫非堂堂的皇子還是要怕了他不成。」

    「再說，父皇誇讚的人沒有成千，也有上百，不過是一個毫無根基的新科進士，沒了也就是沒了，父皇難不成還會因此怪我們？畢竟，太子皇兄，你可是父皇最為是喜愛的兒子。」蕭辰恆的眼眶輕輕地向著一旁閃了閃，快速地掩去了眼角的一分妒忌。

    他的這個太子皇兄，可從來也都不是什麼良善的人，不過可惜的是，這麼多年，偽裝的極好，從頭到尾，也都是一幅溫文儒雅的模樣。又是極愛聲名，少不得他得做這樣的一個惡人了。

    對於蕭辰恆的略帶著酸意的話，蕭辰睿並沒有回答，眼瞳是輕輕地閃了閃，也便是轉向了一旁，似乎又是完全默認的模樣。

    鄭鳴和柳元傑想了想，似乎也是極為贊同蕭辰恆的話，畢竟，對於已經是在京城中存在了上百年的世家，但凡是底氣和尊嚴，是絕對的也是不同他人褻瀆的。尤其不過是一個地方上來的縣令之子，那點家世在了他們的面前，如同是螆蜉撼大樹，不自量力。

    幾個人，幾句話，似乎也就是決定了一個人的前途，生死。如此的肆意妄為的囂張，即便是一旁坐著的資歷越老的謀士似乎也都是甚為無感，就如同是習以為常一般。可是，落在了一旁的默不作聲的張源的心上，卻是感覺到了一陣發涼。

    尤其是，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喬子城的名字就和自己認識的那個喬公子是一模一樣，同樣是縣令之子，同樣是少年俊傑，一想到了他可能會是面臨的結果，額頭上已經是密密麻麻地溢出了的冷汗。

    若真是喬公子——

    不知是哪裡來的膽量，遲疑了片刻，張源咬了咬牙，面色越發難看，走出了自己的位子，躬身道，「殿下，那探花可是洛城［桃源縣］人士？」

    蕭辰睿看著出頭的自己才是收復了的謀士，眼瞳一閃，似乎是滑過了一分訝異，然後是和身邊的人對視了一眼，不過是片刻後，所有的東西，也便是已經被完美掩下，然後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確實，張先生可是和探花有舊？」

    見到了太子的承認，張源幾乎是已經確信了那人便是上京趕考的喬子城，雖然不明白究竟是何緣故，卻也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在下和喬大人確實是舊識。」

    只是沒有想到了當年的那個紈絝少年，一轉眼，也便是成為了今科探花，到底還是如此的丰神俊朗的人物。

    見在坐之人似乎都是將目光投向了自己，張源想了想，也便是借著補充道，「舊時源曾在一家酒樓當了帳房先生，喬公子——是酒樓里的常客。」

    似乎是得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書房內的幾個人看著張源的目光也是越發的熱切，炯炯的目光，盡數也都是放在了他的心上，似乎是想要從他的的口中再是挖出了什麼東西出來。

    張源的眸子卻是輕輕閃了閃，雖然事情的真相，其實並不如自己所說的那樣的簡單和單純，但是，有了這樣的理由，或許也就是已經夠了。他們同出一處，他自然也是不想要這些不真實的流言蜚語最後卻是害了他。

    「哦，是什麼酒樓？」蕭辰睿自然是看得出來張源其實是有所保留的。但是想著或許是因為當初的身份受限，難免也是有些不方便，受了委屈的地方，倒也是不想要計較。

    「那酒樓便叫［客留居］。」好在太子也是沒有往下問下去的打算，反而是問了那酒樓的名字，張源沒有絲毫遮瞞地也便是脫口而出。

    「什麼，［客留居］！」聽了張源的話，蕭辰恆和鄭鳴不由自主地竟然是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然後是雙雙對視了一眼，心中難掩複雜和吃驚。

    他們都是沒有想到了，這京中如今是風頭無限的［客留居］，竟然是能夠和新科探花喬子城扯上了關係。

    雖然調查的案卷上是說的明明白白的，［客留居］確實是每日都會是給喬子城送了吃食過去，多是湯湯水水的補身子的東西，本以為是喬子城特意從［客留居］訂購的酒菜，如此看來，似乎是還真的有些非同尋常的關係。

    太子蕭辰睿似乎也是好一番訝異，只是看著似乎依然是老老實實絲毫也是不敢有所保留的張源，眼瞳中閃過了一道陰險的晦暗莫名的光亮，卻也是被很快隱下。一雙手也是輕輕地摩挲著自己大手上的羊脂玉扳指，淡淡把玩。

    柳元傑坐在了一旁，一雙眼睛是不斷地閃動著，似乎是在沉思著什麼，卻是絲毫沒有出聲，只是一雙帶著些許淡漠的眼，是不斷地打量著。似乎是在估計這面前的張源究竟是有多少的利用價值。

    張源雖然還是有些不明白，為何面前的幾個身份高貴的人會是如此的大吃一驚的模樣，一顆心，卻也是因此暗暗地沉下了下來。頭輕輕地低下，眼瞳中似乎是閃動著幾分暗沉的晦暗之色。

    書房中頓時也便是沉浸入了一陣難言的寂靜中，太子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似乎是絲毫也都是沒有將這一切放在了心上。倒是一旁坐著的蕭辰恆明顯也是沉不住氣些，「那［客留居］的東家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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