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2023-09-26 16:06:58 作者: 那隻狐狸
俞鶯巧聽他這麼說,忙擺手搖頭。
肖讓望著她,又笑道:「奇怪,怎麼不說話?難道又跟我師姐做了交易不成?」
想起不久之前,俞鶯巧曾被殷怡晴戲弄過一次,也像是這般,不得與肖讓說話。如今他一提起,登時牽動一片溫柔回憶,可笑可愛。
俞鶯巧笑著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用近乎無聲的喑啞,努力說道:失聲而已,不必擔心。
肖讓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怎能不擔心。他放下水杯,撐起身來,認真道:「你坐下。」
俞鶯巧遲疑了片刻,小心地在他床沿坐下。肖讓一手按上她的脈搏,一手撫上她的喉嚨,道:「你咳一聲我聽聽。」
他指尖的溫暖,讓她心安。到了此刻,她才十分確證,他已平安無事。那壓得她幾乎窒息的自責和內疚,這才減淡。她望著眼前的人,不禁濕了眼眶。
肖讓見她這般反應,不禁怔忡。她的雙眸泛著水色,似要哭泣,但臉上卻帶著笑意,儼然歡喜。他不知該做什麼才好,微微有些心慌。就在這時,俞鶯巧垂眸,輕輕咳嗽了一聲。他不禁失笑,無奈道:「對不住,方才閃了神,你再咳一聲。」
俞鶯巧點點頭,又咳嗽了一聲。肖讓細思片刻,放開了診脈的手,對她道:「你去外間的桌上,取我的銀針來。」
俞鶯巧起身,片刻回返,將銀針遞給了他。他取了一根在手,道:「這不是什麼大症候,大約是累了,又遇上諸多驚急之事,氣血淤塞於天突穴,如今以銀針疏導疏導就好了。你且放寬心,我下針最是小心,包管不疼。」
俞鶯巧自不疑他,含笑點頭。
肖讓略微解開她的衣領,輕輕下針。俞鶯巧只覺針刺之處微微發麻,倒的確不疼。肖讓扶著銀針,又對她道:「來,你念『一』。」
俞鶯巧照做,只是依舊無聲。她有些不好意思,生怕自己折辱了肖讓的醫術。
肖讓卻笑道:「別停啊,繼續。」
她只好繼續念。突然之間,針刺之處的發麻感陡然消失。時隔數日,再聽到自己的聲音,她驚訝難當,不可置信地望著肖讓。
「一二三四五六七……」肖讓道,「接著念下去。」
俞鶯巧滿心震驚,一口氣念了出來。雖然聲音還沙啞,但已然完全恢復。
肖讓笑著收了針,拿起一旁的水杯遞給她:「來,喝口水,潤潤嗓子。」
俞鶯巧並不接水,只是起了身,在床邊跪下,抱拳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公子受傷,在下難辭其咎。如今還蒙公子醫治,實在慚愧難當。有生之年,必當盡心回報。公子若有用得上的地方,請儘管開口,在下萬死不辭。」
肖讓被她嚇著了,忙側身伸手,想扶她起來。但他舉動之間,卻牽扯了傷口。疼痛讓他動作一頓,微微抽了口氣。
俞鶯巧見狀,急急起身扶他坐好,「公子不可亂動。」
「還不是因為你……」肖讓蹙眉,嗔她一句,「別動不動就跪下,怪嚇人的。」
俞鶯巧一臉肅然,道:「是在下又莽撞了。但是……公子受傷,全是在下所害,行禮賠罪也是應當……」
「為什麼變成你害我受傷了?正經說,不該是趙志博才對麼?」肖讓笑道。
俞鶯巧搖了搖頭,「若不是我愚莽,落入陷阱,公子也不必……」
「啊, 你說這事啊……」肖讓道,「倒是我不好,該早點跟你解釋清楚才是。我身上的傷,是那晚爆炸所致,萬幸沒傷著要害。後來好一番折騰,我上了岸,卻正好瞧見了 趙志博,索性就跟著他。因為傷勢,真要動起手來,只怕討不了便宜,我就尋思利用陷阱。我正苦惱怎麼設計他,恰好你來了。你看,這麼一來,你倒是幫了我 呢。」
俞鶯巧聽罷,也不知說什麼好。雖不知他這番話是實情,還是安慰。但除卻陷阱一事,他會遭遇爆炸,歸根到底,也是因她。但她 不敢確認,若他只是當仁不讓,她這個念頭便太過自以為是了。她想到此處,輕輕開口,順著他的話道:「趙志博難逃法網,公子既受了傷,何必如此勉強……」
肖讓笑了出來,嘆道:「沒辦法,事情若是沒做到十全十美,我總覺得難受。這毛病也改不了了,在這上頭吃點苦頭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俞鶯巧只好陪笑。
「好了,如今大家都沒事,就別再提這些了。」肖讓道,「你幫我把藥端過來吧。」
俞鶯巧立刻端了藥給他,站在床邊看他喝完。
肖讓拭了拭唇角,看她一眼,嘆道:「都讓你別這麼盯著看了……偏是我最難看的時候……」
俞鶯巧聞言,立刻道:「不難看。」
肖讓一笑,搖頭道:「你怎麼也學會奉承人了。」
「並非奉承。」俞鶯巧用了十足的誠懇,認真道,「公子是當世無雙的美人。」
她這句話,讓肖讓略呆了呆。他低頭淺笑,只意味深長地道:「你啊……」
俞鶯巧所言皆是真心,也不覺什麼。她笑著,又端起了飯菜,對他道:「公子吃飯吧。」
肖讓點點頭,看了眼飯菜,臉上大有不情願之色。雖說島上事務已平,也陸續送入不少食糧,但條件簡陋,做出的食物也談不上什麼精緻可口。肖讓挑挑揀揀的,略吃了幾口,便放了筷。
俞鶯巧也不勉強他,收拾妥當後,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她看天色已黑,唯恐耽誤他休息,便起身告辭。肖讓亦囑咐她多喝水休息,別再傷了嗓子。
她出門之後,只見夜色溫柔,月朗風清。她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才將煩愁痛苦全部放下,重獲輕鬆。
☆、第36章
之後,俞鶯巧每天都會去看望肖讓。有時候符雲昌也一起來,這幾日他穿著隨便,也懶得修飾,肖讓一見,少不得一番挑剔。符雲昌哪裡會讓著傷者,照例沒好氣地頂回去。診室之內滿是說話玩笑之聲,倒也熱鬧。
一晃眼,又是半月過去。肖讓的傷好了許多,已能下床行動。俞鶯巧依舊每日探望,但心裡卻漸生悵然。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大約,是到了該分別的時候了……
她已在雲蔚渚上多留了一月有餘,俞濟遠每隔幾日便傳信來,問她安好之外,也暗暗催她回返。比武招親後延了一個月,已傳信告知武林同道。若再不動身,只怕又遲了。
俞鶯巧猶豫拖延,心上依舊不舍。可再轉念想時,自己這番心境,又何其可笑。又過了幾個輾轉之夜,她終是定了心,去找肖讓告別。
時近晌午,她略吃了些東西,便去了診室。剛到門口,就聽琴聲泠泠。她的笑容才展,卻聽有女子說話。心上微微一沉,讓她斂了笑意。她敲門進去,就見那彈琴之人,原是清音。班主一行也在,正坐在肖讓床邊,陪他聽琴。
清音見俞鶯巧進來,手上一停,起身迎了上去,喚了一聲「姐姐」。
俞鶯巧笑了笑,同眾人一一招呼。如今人多,也不好提告別之事,她便先坐下,隨意地說說話。
清音見了她來,如見了靠山,忙抱怨說肖讓挑剔她彈琴。
班主聽了,責怪道:「你這丫頭,能得肖公子指點,是你的福氣。」
清音蹙眉,回嘴道:「我又不是琴師樂伎,彈琴不過是做做幌子,要學那麼好做什麼?」
「哎,你……」班主滿面尷尬,陪這笑對肖讓道:「肖公子莫怪,這孩子說話沒分寸。」
「無妨。」肖讓含笑道,「雖說彈琴是幌子,但我看清音姑娘頗有天賦,他日若有機會,不妨來梅谷來走走,我有幾本琴譜,最適合清音姑娘彈奏。」
一聽肖讓邀他們去梅谷,班主笑開了花,連連稱謝。清音卻是一臉不悅,低著頭不言語。
俞鶯巧看她如此,稍稍勸了她幾句,而後也沉默下來。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不遠處的古琴上。這琴普通至極,想來並非肖讓所有,大概是班主一行帶來的。一路種種,因琴而起。正因琴集,她和他才會相遇,而這偏又是她永遠不能明白的領域……
她想得出神,也未察覺肖讓叫她。還是身旁的清音拍了拍她,她才回過了神。
肖讓有些擔心,問她道:「怎麼了?」
俞鶯巧忙搖了搖頭,「沒什麼。公子喊我有事?」
肖讓無奈笑道:「你來找我,不該是你有事麼?怎麼又不說話?」
俞鶯巧尷尬一笑,抬眸看了班主一眼。班主會意,起身道:「我們也叨擾許久,就不打擾公子休息了。清音,我們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