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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06:58 作者: 那隻狐狸
俞鶯巧知道,若是趙志博一死,那幕後黑手的線索便斷了。她不免自責,卻又無法,只能靜待結果。
到了這日下午,倒是來了個好消息:梅谷散人來了。
俞鶯巧歡喜難當,跟著眾人一起出門迎接。但見那鶴髮老者,著一襲玉色長袍。其形軒秀,若臨風修竹。其神凜嚴,似傲雪寒梅。雖歷歲月,卻無老態。端得是一派道骨仙風,清雅絕俗。
眾人知道救人要緊,也省了寒暄,徑直領著梅谷散人往診室去。片刻後,殷怡晴也得了消息,開門相迎。未等梅谷散人近前,她跪下身去,行禮拜道:「弟子無能,勞動師尊,請師尊責罰。」
梅谷散人微微蹙了眉,只道:「不必做這虛架勢與人看。近之現在如何?」
殷怡晴站起身來,應道:「弟子醫術粗淺,師尊親見便知。」
梅谷散人聽罷,也不再多問,大步跨入了診室。
眼看診室大門緩緩闔起,俞鶯巧長長地舒了口氣,心中的大石,終是落了地。
……
之 後幾日,逆賊餘黨基本肅清。虎蛟幫功成身退,早早離開了。前來參加琴集的客人驗過身份之後,都可自由去留。餘下的傷患,依據病情輕重,有留下醫治的,也有 自行離島求醫的。肖讓的傷勢經梅谷散人醫治,已無大礙。只是還不宜移動,故而暫在島上休養。他沒有痊癒,俞鶯巧始終放心不下,自然隨他留在島上。俞濟遠深 知女兒脾性,也不勸阻。他留下了幾名鏢師,自己領了人先行回返,處理鏢局事務。又過了幾日,趙志博也已醒轉,出於種種考量,南陵王押著他離了島,審問之事 只怕在暗中進行。官兵走後,班主一行才敢上島來接清音。但清音卻執意陪著俞鶯巧,班主只好隨她留了下來。弄珏山莊損毀嚴重,少不得翻建修葺,雷韜遣人外出 採購土木器材,一時間,山莊內愈發冷清。又過了幾日後,雲蔚渚上的客人只剩下了俞鶯巧一行,班主和清音一眾,梅谷那三師徒,還有,符雲昌……
想起符雲昌,俞鶯巧有些愧疚。連日來,事情層出不窮,倒是冷落疏遠了他。她正想去找他,他卻拉著梅谷散人先來了。
「老神仙,就是她了。不知怎麼的,她就說不了話了,你快給她看看。」符雲昌老不客氣地拽著梅谷散人的衣袖,拉著他大步走進俞鶯巧的房間,如此說道。
俞鶯巧見他如此唐突前輩,尷尬不已。無奈自己發不出聲音,也難以提醒。梅谷散人倒是不以為意,到底是出世高人,不拘於凡俗禮數。他聽了符雲昌的話,略點了點頭,對俞鶯巧道:「來,坐下,讓我看看。」
俞鶯巧點點頭,老實坐下。
梅谷散人細細診視了一番,又讓她咳嗽了幾聲,聽了聽音,而後道:「喉嚨胸肺皆無異狀,看來是心病……」
「有這麼邪門嗎?」符雲昌在一旁插話道,「那女人也說是什麼驚恐所致,莫名奇妙的,這要怎麼治?」
梅谷散人嘆一聲,「看來跟你是說不清了。」他不再理會符雲昌,轉而對俞鶯巧道,「既是心病,想必姑娘自己知道病因吧。」
俞鶯巧垂眸,默默點了點頭。
「那就只能由姑娘自行尋藥了。」梅谷散人笑了笑,「老夫幫不上忙,先告辭了。」
眼看梅谷散人悠然離開,符雲昌皺眉,不悅道:「不是吧,還以為他是神仙來得,竟然還有治不了的病?」
俞鶯巧一笑,沖他擺了擺手,唇動無聲,道了句:別這麼說。
符雲昌會意,也是一笑。他在她身旁坐下,道:「我也沒說錯啊,那麼多大夫,沒一個靠譜的,如今連這個老神仙也是……好歹開上幾劑藥來吃吧?」
俞鶯巧依舊含笑,默默又道:不打緊。
符雲昌嘆了一聲,「唉,那姓肖的都好了,你卻還這樣……對了,你還沒去看過他吧?」符雲昌說到這裡,一臉嫌棄,「哎,不去也罷。他那個人啊,真不知道說他什麼好。都那樣了,還惦記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看著來氣!」
俞鶯巧有些好奇,卻又沒法細問,只好笑著點點頭。
符 雲昌見狀,顧忌她不能說話,自己也不好意思多說了。可不說話,偏又尷尬。他稍坐了一會兒,一臉挫敗地起身告辭。俞鶯巧送他到了門外,他又想起什麼,開口 道:「雖然那姓肖的行事奇怪,但他是傷患,不跟他計較。你我多多少少都欠了他人情,不去看望也說不過去。你有空時,還是去一次吧。況且你這病……那姓肖的 醫術也不差,又是熟人,指不定有法子。」
俞鶯巧點點頭,算是應承下來。
符雲昌笑著,又囑咐道:「別去得太遲,他休息得早,再晚些就該睡下了。」
俞 鶯巧聽他這麼說,只覺人情溫厚,甚是暖心。待符雲昌走後,她也沒有回房。時近黃昏,輕紅霞光遍染天際。她估摸著時辰,微微有些猶豫。經過那日之事,她驀然 明白,一個人在她心裡能占多重的分量。只因他,她經受諸多歡喜傷心,為微不足道的小事思慮糾結。這般患得患失,這般不由自主。全部情緒都為一人掌握的感 覺,讓她有些害怕。若再這樣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她嘆了口氣,又驚覺自己又沒來由地嘆了氣,不禁感到可笑。她半靠著門框,看著天色,時不時 又嘆氣。眼看晚霞漸收,她才終於下定了決心,邁步出門……
她走到診室之外,要敲門時,卻又猶豫。正當這時,殷怡晴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道:「喲,這不是俞姑娘麼?」
俞鶯巧嚇了一跳,轉身看時,殷怡晴端著晚膳和湯藥,正施施然走來。
「我 前日還跟師弟說起你呢。好沒良心呀。我師弟受傷還不都是因為你,按理說,你該不眠不休地照顧他才是呀。你倒好,竟連看都不來看一眼,真叫人寒心呢……」殷 怡晴邊走邊說,語氣極盡戲謔。待走近些,她將端著的東西往俞鶯巧手裡一塞,道,「如今既來了,就沒有放過你的道理,趕緊送進去吧,別涼了。」殷怡晴說完, 拍了拍手,轉身就走。
俞鶯巧想要叫住她,偏偏又不能說話。她看了看手上的東西,只得叩響了房門。她等了片刻,未得回應,心想肖讓興許睡了。她推了推房門,見未上鎖,便輕輕走了進去。
先 前因肖讓要留在雲蔚渚上療傷,雷韜便盡力湊了些家具來。如今這房中桌椅床榻俱都齊全,更不知從哪裡尋來了些字畫玩器,一一陳設安放。待俞鶯巧走進內間,更 是驚訝不已。原本放置著數張病床的房間,已然收拾一新。房中擺著一張雕花大床,掛著輕紗幔帳。床邊的矮几之上,置著一個青瓷花瓶,瓶中插著幾枝含苞待放的 薔薇。
俞鶯巧憶起符雲昌說過的那句:「都那樣了,還惦記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這才完完全全明白其中的意思。
即使在病中,也不願將就啊……
俞鶯巧心生笑意,悄然走到床邊。她不想吵醒他,輕輕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正要離開。卻聽帳中傳來幾聲輕咳,肖讓的聲音虛弱,卻依舊溫柔,道:「幫我倒杯水……」
只是聽到他的聲音,俞鶯巧已覺心弦微顫。她不敢多想,照著他的話倒了一杯水來。她伸出手,正要挑起床帳,卻又頓住。她看著青紗之後那朦朧的身形,積累了全部的平常心,抿出最淡然的微笑,而後,方才有勇氣挑起帳子。
然而,在床帳掀起的那一刻,驚訝畏怯的人,卻是肖讓。他看到俞鶯巧的時候,竟有些許慌亂,開口就道:「你怎麼來了?」
這句話里,大有疏遠抗拒之意,讓俞鶯巧也尷尬起來。
肖讓自知失言,忙解釋道:「我還以為是我師姐……」
俞鶯巧一笑,點了點頭,將水杯遞了過去。
肖讓笑著道了謝,卻不伸手接,只道:「還得麻煩你扶我一把。」
俞鶯巧忙放下了水杯,伸手扶他。觸碰之下,她才察覺,他竟又清瘦許多,單薄得讓人心疼。她扶著他坐起,重又端起水杯遞給他。
肖讓含笑接過,慢慢啜飲。
俞鶯巧看著他,久久無法移開視線。他的臉色蒼白,唇色也淺淡許多。眉宇之間隱著些許憔悴,全不似往日般神采飛揚。那般傷勢,一定很痛,想必現在也還痛著。若然可以,她多希望能替他承受……
肖讓察覺她的目光,抬眸笑道:「你這樣盯著我看,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俞鶯巧一驚,當即斂睫垂眸。
肖讓見她這般反應,遲疑了片刻,嘆道:「病中也未曾好好梳洗修飾,不該讓你看到我這樣子才是……」他自嘲道,「太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