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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06:58 作者: 那隻狐狸
    俞鶯巧也愈發不安,不禁取了長鞭在手,輕輕撫摸著鞭節。冷而堅實的觸感,讓她心定。也不知湖上情況如何?援軍已到了半日,卻遲遲未見動靜,想來是在交涉僵持。若是趙志博以一口咬定是剿匪,南陵王的軍隊也不好硬來。但南陵王既在島上,至少也該放一二使者上島來才是常情。如今毫無舉動,著實不祥,也不知其中醞釀著什麼。

    時光慢逝,日頭漸落。夕照輕薄,染透煙水。隱隱蟲鳴聲起,略添了幾分生機,靜待的人群中也開始有了私語竊竊。興許趙志博不會攻島,一切都可平和解決……

    符雲昌自然也聽見了這些竊語,他抬眸看了看遠處。官船之上,燈火熠爍,不進不退,不散不動。他蹙眉想了想,俯身拾了塊小石子,悄悄打向了一處機關。機弩連發,破入糙木,嗖嗖之響,駭得糙蟲俱寂。油然而生的緊張與恐懼,將所有人的心緒吊起,扼斷了竊語之聲。

    符雲昌滿意一笑,卻沉著聲音,低低囑咐說:「別大驚小怪的,亂了陣腳。」

    眾人聞言,提了十二分的精神,絲毫不敢懈怠。

    俞鶯巧看在眼裡,對符雲昌頓生幾分欽佩之情。這時,站在一旁的肖讓轉過頭來,低聲對她道:「我說的沒錯吧。若在小符手下做個山賊,想來也不差。」

    夜色昏暗,俞鶯巧看不清肖讓的表情,但聽他言語輕鬆,想必含笑。這句話,他以前也說過。只是此情此景之下,他這樣的一句話,帶著別樣意味,叫人不解。

    俞鶯巧雖這麼想著,卻生怕是自己多疑,便依舊點頭應他:「公子說得是。」

    肖讓輕笑一聲,也無二話。

    兩人之間,復又沉默。而此時此刻,雲蔚渚上的沉默似乎更甚。自方才符雲昌故意觸動機關之後,蟲鳴之聲竟再未響起。無形壓力蔓延開來,讓所有人都察覺到了危險。

    突然,幾聲機簧聲響從岸邊傳來,那裡布滿竹槍,專用來防備登岸之人。眾人之中,頓起驚惶。符雲昌示意眾人噤聲,又細聽了片刻。夜色之下,枝葉輕擦,糙木悉索,卻不因風。片刻之後,果不其然,又是機關響動。眾人心中都有了定論----夜襲!

    ☆、第30章

    符雲昌定了定神,開口對眾人道:「你們大多不是江湖中人,打打殺殺你們做不慣。但你們得記住,弄珏山莊內有你們的家人和朋友。是男人,就好好守 住!路線大家都知道,機關操作也都明白,如何應對也都練過。照我前日安排,三人一組,彼此照應。機關動後,就往山莊退。一切盡力,若真有差錯,還有 我……」他說到這裡,卻是一頓。他看了看肖讓和俞鶯巧,改口道,「還有我們在!話就說這麼多,散吧!」

    眾人應過,各自行動。符雲 昌待眾人就位之後,仍立高處,俯瞰全局,見機接應。此時天色愈暗,視野已不清明。只見得林間人影倏忽,卻模糊難辨。這一路上,自有各種陷阱招待。島上材料 有限,這些機關未必能致人於死,但阻人前進、拖延時間卻是綽綽有餘,若能再生擒幾人,便再好不過。

    但對手畢竟是訓練有素的官兵, 又是有備而來。不消多時,前沿的機關盡破,眾人漸往後退。符雲昌正要前去接應,卻見數艘船隻緩緩靠岸。船上並無燈火,在夜色之中,唯有輪廓可辨。符雲昌見 狀,已知事態不妙。這時,船上忽有無數火光飛縱而下。「該死!是火箭!」符雲昌怒罵一聲,飛身而去。俞鶯巧和肖讓緊隨其後,不在話下。

    此 時,林中已有數處著火,瀰漫出嗆人煙霧,加之火屑飄散,叫人難以前行。符雲昌輕功過人,這幾日來又早已摸清四周的地形,雖有困礙,行動卻依舊敏捷。俞鶯巧 本來跟在其後,但不過幾個轉彎的功夫,就不見了他的身影。她心上緊張,正想加快步子,卻見一波流箭如雨打來,她當即起鞭舞花,以作防衛。鞭影重重,與箭矢 相擊,起一片連綿輕響。勉強撐過箭雨,她連退幾步,稍作調息。肩上一陣陣的疼,叫她額上浮了薄汗。她微微喘息,正要繼續尋路前進,卻不想又是一輪箭雨。她 咬了咬牙,再起鞭花,但肩傷愈痛,讓她的動作緩了幾分,便是這分毫之差,一支羽箭突入,直直襲向了她。她一驚,頓收了長鞭,起掌擊開那支箭。但鞭舞一停, 更多的羽箭紛落而來。她忙縱身疾退,正要再起鞭舞,卻見一道身影翩然而來,替她擋下了流箭。

    俞鶯巧鬆了口氣,望著眼前之人道:「多謝公子。」

    肖讓輕輕撣著衣衫上的灰屑,笑望了她一眼,盜:「不必客氣。」言罷,他將一塊帕子遞給了她,道,「前頭煙大,且掩著口鼻。」

    俞鶯巧接過,驚訝地發現那帕子竟是濕的。按肖讓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帶一塊濕帕子在身上的,莫非是特意去沾的水?何時?

    她想著,抬眸又看了看肖讓,見他依舊擋在她身前,正小心防範。

    以肖讓的輕功,要趕上符雲昌並不困難,但他卻守在這裡,難道……是特意在保護她麼?

    俞鶯巧正想著,肖讓正了色,回頭道:「可好了?再不走,可就真趕不上小符了。」俞鶯巧忙收了心,用帕子掩了口鼻,隨他一齊向前。連日雨水,今日初晴,樹木尚cháo濕,火雖不大,煙霧卻著實厲害。眼前道路一片模糊,加之嗆人濃煙,若無這濕帕,只怕這會兒連呼吸都困難了。

    兩人沒走多久,一旁的樹木中忽然躥出幾個人來。夜色加之煙霧,也是敵友難辨,對方見有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出手攻擊。

    弄 珏山莊裡的大多是文人,此刻不過為了拖延自保,哪裡會主動攻擊。如今這群練家子,想來是敵非友。簡單的判斷之後,俞鶯巧長鞭一揚,著力打下。對方顯然也不 是泛泛之輩,雖在煙霧之中視線不清,卻憑著聲勢,避開了那一擊。俞鶯巧不敢輕敵,正想起鞭舞花,暫做防守。無奈此處樹木繁茂,長鞭竟揮舞不開。這時,肖讓 握住了她揚鞭的手,輕輕一拉,將她護在了身後。俞鶯巧一怔,竟也忘了反應,由著他替自己應敵。她的心頭復又生出那種種不合時宜的念頭來,此刻,她終於確 定,他的確是特意地在保護她。這一路來,都是……

    她微微欣喜,卻又害怕。縱然感激他的心意,她又豈能讓他臨危涉險,令他染污沾塵?想要護著他的念頭,無比清晰而強烈,她顧不得肩上的傷痛,也無心去計較兵刃的短處,慌忙沖了上去,為他解困。

    肖讓察覺她的舉動,不由嗔她一句:「傻丫頭,快退下!」

    就是這一句話,引得煙塵嗆入肺腑,他不由自主地咳嗽了起來,一時緩了手上的招式。

    聽他咳嗽,俞鶯巧的心愈發揪緊。雖然擔心,卻又無法分神。她出招愈發迅猛,只想速戰速決。

    戰局正激烈之際,忽聽對方開了口,高聲喊道:「對面的可是俞家閨女?」

    俞鶯巧聽著聲音耳熟,忙收了招式,試探著叫出對方的名字:「佟幫主?」

    招呼之後,戰局驟停。煙霧中模糊的人影靠近前來,漸而可辨。來者,正是虎蛟幫的幫主佟昂。佟昂用手掩著口鼻,時不時輕輕咳嗽幾聲,他望著俞鶯巧,道:「都是這煙害的,要不是看這鞭法眼熟,險些就自己人傷了自己人了!」

    俞鶯巧點點頭,也顧不得寒暄,轉而到了肖讓身邊,將濕帕子遞了過去。肖讓壓下了咳嗽,沖她笑笑,仍舊將帕子推還給她。

    俞 鶯巧心上擔憂,想勸他幾句,剛一張口,不防嗆了口煙,也咳嗽了起來。佟昂見狀,道:「這兒不是講話的地方,我就長話短說……」他的語氣漸急,似是緊張, 「那群狗賊膽大包天,船上安了十來門火炮,生生與咱們對峙了一日。見他們調頭攻島,俞鏢頭托我趕來,就是告訴你們,萬不可硬拼----」

    他話音未落,但聽得一聲轟響,振聾發聵。周遭嘈雜,皆被這一聲扼斷。緊接著,滿島震動,仿似山崩地裂一般。俞鶯巧並非膽小之人,卻也被駭住了,腦海之中片刻空白。但這怔愣不過片刻,下一聲轟響起時,她伸手摁上肖讓的肩膀,護著他臥下了身。

    這顆炮彈落得稍近,揚起的泥石打在身上,微微刺痛。俞鶯巧喘了口氣,開口問道:「公子可好?」

    肖讓滿心無奈,帶著些許氣惱,嘆道:「你啊……」

    俞鶯巧見他無事,也沒應他的話,只提防著炮彈。一旁的佟昂見兩人無事,急切道:「這玩意血肉之軀可拼不過,趕緊通知其他人,暫且避一避吧……」

    佟昂正說著,又是一輪炮襲,轟隆之響,掩去了他的話音。俞鶯巧穩著惶惑心神,眺望著濃煙之後隱約船影。趙志博竟以火炮襲島,儼然是要夷平此地,說要避,又能避往何處?她握著鋼鞭的手緊了緊,似是定了決心,開口道:「佟幫主可知炮船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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