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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06:58 作者: 那隻狐狸
那病人早已無力舉動,何談躲避阻擋,眼見就要遭殃。然而,那電光火石之間,有人飛身而來,不客氣地踩住了趙志博抬起的腳。
那人的身法何其之快,趙志博竟全不能防備。待腳上吃痛,他方才驚訝回神,難以置信地看著來人。
出手阻止趙志博的,正是肖讓。他的手中還握著銀針,似是倉促趕來。因為忙碌,他的額角綴著汗珠,鬢髮微微散亂,臉上的神色也不甚好看。
方才一擊,趙志博已知強弱高下,自然不敢再動手。又見肖讓手拿銀針,便猜出他的身份來,粗聲道:「看來你就是梅谷的大夫了,快替王爺診治!」
這雲蔚渚上的「王爺」,自然只有一位,肖讓抬眸,視線越過了趙志博,望向了隨後走進來的一行人。看到俞鶯巧和殷怡晴時,他略微笑了笑。而後,他的目光落在南陵王的身上,只須臾功夫,他用淡然至極的嗓音,說出兩個字來:「等著。」
言罷,他轉身往裡走,尋先前的病人繼續治療。
趙志博愣了愣,勃然怒道:「放肆!王爺萬金之軀,豈容如此敷衍!」
肖讓充耳不聞,默默替病人扎針。
趙志博氣急,略上前了幾步,喝罵道:「縱然你是梅谷中人,這般目無尊卑,就不怕王法治----」
趙志博的話音尚未說完,肖讓起身,手臂一揮,直直指向了趙志博。他的指間,夾著一枚雪亮的銀針,那針尖正對著趙志博的眼睛,毫釐之距,隱約殺意,駭得趙志博全身僵硬。
肖讓看著他,輕笑著開口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什麼身份,病室之內,無謂尊卑。要說王法,只有一條:驚急嚴重者為先,婦孺老弱其後,余者從序。我讓你等,你就得等。哪怕是當今天子,也不可前挪一位!」
此話一出,廳內之人皆噤若寒蟬。
倒是南陵王頭一個笑出了聲:「好傢夥!不愧是那怪老頭的徒兒!」
☆、第24章
肖讓並未理會南陵王的這句讚許,見趙志博駭得動彈不得,他也無心再多做糾纏,依舊照料病人去了。
趙志博這才放鬆了下來,心上雖怯,但面子上終究過不去。他滿心怨懟,正要舉動。卻聽南陵王喝罵道:「你還擋在這裡做什麼?丟人現眼!還不退下!」
趙志博身子一顫,也不敢反駁,他答應了一聲,急忙退出了門外。
眾人皆不在意,唯有殷怡晴半側著身子,目送趙志博一行消失在雨色中。她柳眉微蹙,這才開口,對南陵王道:「王爺,我師弟出言無禮,還請包涵。此地人雜,王爺金身貴體,切莫多染病氣,暫且到小間休息吧。」
南陵王本想拒絕,卻聽她話中有話,便隨她一起去了大廳旁的套間。
俞鶯巧也未跟去,她將取來的鹽和水放在一邊的案几上,又走到肖讓身旁,問道:「公子,東西取來了,可還有我能幫忙的?」
肖讓抬頭看她一眼,笑道:「多謝。也沒其他事……」他話到此處,左右看看,抱怨道,「一轉眼的功夫,怎麼又不見了……巧兒,勞你找我師姐來。」
俞鶯巧點點頭,往套間去。剛到門口,南陵王的侍衛就將她攔了下來。她也無心進去,想著托他們傳個話就好,卻聽裡頭的殷怡晴笑道:「鶯巧妹妹不是外人,進來一同說話吧。」
侍衛們依言讓開了路,俞鶯巧進了門,抱拳行過禮,轉了肖讓的話。殷怡晴卻不急不忙,只道:「我師弟那邊暫且放放,王爺,都到了這個份兒上,不如把話說明白,如何?」
南陵王皺起眉來,道:「本王有什麼好說明的?」
「明人不說暗話,王爺自引災禍,累及眾人。只問王爺,究竟所為何事?想要引出何人?又準備如何收場?」殷怡晴道。
南陵王聽到這番話,低頭嘆了一聲,道:「倒忘了你也是那怪老頭的徒兒……好,本王就將事情始末說與你聽罷。」他揮揮手,示意侍從小心守門,而後略壓低了 聲音,道,「昔年外戚作亂,起兵逼宮,是本王一手鎮壓。但那些逆賊黨羽眾多,當時也未能肅清,只怕還有餘黨留在朝野。後來聖上繼位,根基還弱,再追查下 去,也無甚意思。這幾年下來,又是天下太平,這事也就擱下了。但就在一月之前,聖上收到一封密信,說是有人手握逆賊殘黨的名冊……」
「難道說,這人就在雲蔚渚?」殷怡晴來了興致,笑問道。
「誰知道呢。」南陵王道,「信上只說,要得名冊,便派人到琴集來取。老實說,這般沒頭沒腦之事,如何能信?即便真有名冊,如今公諸於世,可不是添亂麼? 聖上難以定奪,便找了本王商議。本王就想著,管他有沒有、真不真,就走這麼一趟,做個樣子出來,嚇嚇那些餘孽,做個警示也好。」
「於是,王爺自己放了風聲出去,沒想到,那些餘孽做賊心虛,竟真的有所舉動。」殷怡晴笑道,「王爺啊王爺,你既先去了梅谷,何不向師尊討個主意?用這般粗淺的計謀,如何治得住那些潛伏十數年的老狐狸。」
南陵王面露不悅,道:「本王幹嘛事事都要問他?這麼一來,不是變成特地去梅谷求助的了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本王南征北戰,難道就真沒辦法了?」
「王爺有辦法,只是比起那群混跡廟堂的人來,直接簡單了些。」殷怡晴道,「那逆賊餘黨,身居幕後,導出今日之局,不可不謂聰明。他先放風聲至天下綠林,引賊匪劫道。而後,藉機調兵,圍困雲蔚渚。本來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但其間王爺有一步走錯,方才落了下風……」
南陵王皺起眉來,沉默不語。
殷怡晴看著他的臉色,笑道:「看來王爺也想到了。對,正是先前你讓我師弟去取書匣的事兒呢。若是書匣被賊人拿走倒還好,可偏偏沒有,如今在那些人看來, 王爺已然手握名冊。於是,那人下了狠手,逼得王爺表露身份。而後只需將王爺手中的名冊奪回,就可安心。所以,方才王爺若是上了趙志博的船,就滿盤皆輸 了。」
「難道本王會栽在他手裡?」南陵王有些不服氣。
「敵眾我寡,難道王爺有必勝之算麼?趙志博的盤算,我也大致明白。從圍島的那一日起,雲蔚渚上發生的任何事,都是『賊匪』所為。說句不好聽的,王爺有任何意外,他都能推得一乾二淨。哪怕王爺僥倖脫身,又能奈他何?遑論那幕後主使之人?」殷怡晴道。
「你這小妮子倒是一套一套的,你勸本王留下難道就有制勝之法麼?」南陵王道。
殷怡晴依舊噙著笑意,道:「下棋一事,最忌諱沉不住氣。王爺前來雲蔚渚,是聖上所託,即便王爺沒有後著,聖上見王爺許久不回,又無消息,自然會遣人來 尋。時間拖得越長,對那幕後之人就越不利,必然會有所舉動,有舉動便有破綻,自然也有扭轉局面的契機。王爺如今只需靜待即可。」
南陵王略想了想,道:「好,我就聽你這一次。」
殷怡晴含笑行了萬福,又想起什麼來,道:「還有一事,須得知會王爺。方才那趙志博借驗毒之機,燒了莊內倉庫的食糧,表面看來像是毀滅證據,實則正是為了防範夜長夢多啊。」
南陵王恍然大悟,微怒道:「你是說……」
南陵王沒有說下去,只余了滿臉沉痛。一旁的俞鶯巧也已明白,心情也頓時黯然。這雲蔚渚四面環水,食物全靠船隻運送,如今糧絕,島上數百人又能守幾日?只怕到時候毒物未能傷人,飢餓卻迫了性命。而此,又要引出多大的混亂……
「王爺,我這一著,是置之死地而後生,請王爺務必忍耐。還有就是……」殷怡晴說著,轉頭望向了俞鶯巧,「方才我們所談之事,切不可讓旁人知曉。尤其,是我師弟。」
「這是為何?」俞鶯巧不禁相問。
「我師弟素愛潔淨,不僅是衣裝,更推及人品。我現在所為,是用全島人的性命為王爺做盾,不可不謂卑鄙,我師弟是斷斷容不得的。」殷怡晴道。
俞鶯巧不知這話是褒是貶,但卻隱約替肖讓不平,道:「公子即便不容,想來也會顧全大局,何必相瞞?」
「就是如此,才要瞞呀。」殷怡晴笑道,「何苦讓他不痛快呢?」
這一句話,讓俞鶯巧沒了言語。「何苦讓他不痛快」……多少維護,終究不及這一句透徹。
殷怡晴笑笑,又道:「對了,我師弟找我是吧?可不能讓他等太久呢。」她言罷,對南陵王行過禮,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