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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04:07 作者: 綠蠟
他沒來過這地兒,不知怎麼找來了;他也不認識這些臨時請的雜工,可那態度跟幾十年的至親好友一般。這天大地下,仿佛就是他自個兒的家,伸胳膊展腿兒,自在得很。
活脫脫一個在工地上混了些年,卻又帶著幾分執拗的工友。那雙眼睛裡的單純、無知和固執,就跟著山坳裡頭養出來的一模一樣。
阿圭轉頭去看元夕,卻見她和馬超站起來,臉上似乎也有點吃驚。
他想了想,走過去,道,「師傅----」
元夕看著他,道,「還走圈兒不?」
阿圭搖頭,道,「我比不上他。」
馬超看他喪氣的樣子,道,「咋,喪了?」
元夕拍拍他肩膀,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把他當你仇人唄。」
阿圭知道,這是片子裡整死男主一家角色,也是全片中人性最複雜的一個負面角色。他點點頭,道,「這個行,我曉得怎麼壞。」
馬超哈哈一笑,「這不就對了嘛。」
阿圭脫了身上的衣服,鑽廂房裡,重新找化妝師給自己換造型。
元夕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院門口,待易庭北佝僂著的影子又出現,看著他因為重壓而彎下的腰,胳膊上奮起的一條條肌肉,道,「怎麼樣?」
馬超怪異道,「你狗屎運啊,撿了個好貨。」
「怎麼是撿?我為了調理他都幹了啥,你肯定不知道。」
「所以說,導演這活兒真不是人幹的。你說,他要多久能出戲?」
恐怕,這烙印是刻他骨子裡,一輩子也去不了了。
易庭北倒不知道別人怎麼看待他,他就覺得這自己半個月放飛自我過得挺好的,也深刻理解當年元夕為啥帶著倆小屁孩能走出大半年去。這種天不管地不管的日子,簡直不要太爽。
王小米給他發了個新定位,說劇組已經齊備,擇日開機。
他便辭掉了零工,跟熱心的幾個兄弟告別,帶著自己的幾件爛衣裳回來了。門口正遇上在卸貨,他見劇組自家的師傅和本地的零工語言不太通,乾脆丟下包包,撩袖子加入其中了。
劇組以為他是新招的零工,零工以為他是劇組了,就這麼迷糊幹了半天活兒,把貨給卸完了。
等到該歇口氣的時候,元夕靠在院門口沖他笑,丟給他一瓶涼水,道,「野回來了?」
易庭北看著她不說話,開了瓶子蓋,仰頭一口氣喝了大半瓶。
「來,我跟你講講角色分配的事情----」元夕道。
他回頭看她一眼,此刻太陽高照,門廊下的陰影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是個剪影。她依然穿著露胳膊的T恤,外套栓在腰上,顯得十分纖細。他還記得自己兩手掐在她腰上,用力衝撞的感覺。於是又將剩下的小半瓶水給喝了,將塑料瓶捏扁,丟垃圾桶里。
「不用了,我知道,我就是主角。」
第53章
《挖祖墳》,正式開拍。
焚香拜天地,揭紅布分果子吃,新老出名和不出名的演員,全匯在一起。
李雲曼和崔如玉猶如兩尊大神,冷著臉站在香案邊上看易庭北拜香。
原本以為搞黃的項目,排除萬難,開了。
不興奮,反而是鬱悶。
崔如玉咬牙切齒道,「怎麼弄?」
「前期的資金給了一半。」李曼雲道,「等拍到一半的時候,把錢停了。」
「可以。」
兩人商量好,皮笑肉不笑地接了工作人員遞過來的香,敷衍地拜了幾下,插到香爐的時候還失手掉在外面了。
易庭北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工服,很不起眼地拿了小丘遞過來的香,默默拜了幾下。插香爐的時候,順手將崔如玉落在外面的撿起來,重新規規矩矩插好。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被旁邊幾家小媒體的鏡頭如實的拍攝了下來。元夕基於低調的原則,沒有請大媒體,只意思意思給幾家網媒發了邀請函,所以新聞出來最終也不過是短短的一條,《挖祖墳》開拍字樣。
元夕坐在監視器前,對馬超點點頭,他解開鏡頭上的紅布,打板的聲音響起來,易庭北穿著一身藍色的工裝,帶著紅色的安全帽出現在屏幕上。他轉頭衝著太陽的方向看了看,笑出一臉的光來。逆光而來的是阿圭,他手裡拎著一根從牌匾上拆下來的木頭,在易庭北伸手做了一個劈砍的姿勢。
王小米跟著坐在監視器前面,沉迷地看著易庭北,道,「我家公子就是帥----」
元夕掃她一眼,沒說話。
易庭北回歸後,兩人的關係陷入了比較怪異的狀態。他那天在院子門口掐了掐她的臉後,揚長而去,滿身篤定和囂張,仿佛全在他掌握里了。她心裡罵著臭小子,但不得不說,他真的入戲了,而且知曉如何保持自己的狀態。明明他對她的渴望要噴薄而出了,但他回住的酒店後將行李分開,自己去定了個單間;明明小丘親自趕過來做他的助理,將身邊的雜務打理得很好,可他卻要小丘不要離他太近,能自己做的事情他可以自己做。
他不和任何人說話,就跟鑽了牛角尖的怪物一樣,以這種沉默的態度抗衡整個世界。
偶爾王小米跟他看劇本和分場,他也就看著,沒啥反應。
元夕跟他說話的時候,他倒是認認真真地看著她,但裡面要吃人的光有點嚇人。好幾次元夕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樣看人,很兇----」
易庭北笑,露出了白白的牙齒,他道,「你怕我了。」
元夕真是想揍人了。
結果他又道,「因為我要抓住你了。」
元夕怔了一下,沒說話,但身體有點發熱,大概是在害羞。
他站起來,輕聲道,「我愛你,我曉得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樣子,你騙不了我。」
她以為他要走,結果他把他擠到牆角,「你最好把心裡秦方的影子一點點全拔掉----」
元夕知道自己被看穿了,從和崔如玉較勁開始。
易庭北的手用力在她臀部捏了一把,道,「不然,你會知道我的厲害。」
她憋著想笑,可看他那認真的樣子,仿佛把她當成自己感情上的敵人。她就知道,這臭小子,借著她的情緒來入戲了。
這片子大量使用了不出名的所謂滑稽老演員、群演和當地臨時找的臨演,但易庭北就能跟他們一樣穿說大套的工服縮在屋檐下曬太陽。有幾天晚上,拍夜戲太晚,他乾脆就躺在大通鋪上睡了。
馬超還很奇怪道,「這小子純粹是個戲瘋子吧?」
當然是瘋子了,要不瘋的話,怎麼能丟下自己那麼高的熱度,跑來拍什麼狗屁不掙錢的小製作電影。這東西如果不能給他帶來一個獎,純粹倒貼。
元夕知道,易庭北是在用這種態度告訴所有人,他在玩真的。
劇組拍完室內戲後,便轉戰周邊的工地,開始拍攝工地上的夜戲。拍完夜戲,便去郊區選中的一個城中村拍攝,此時,進度到了一半,秋天到了,莫向陽帶著謝老的問候,也跑過來探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