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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04:07 作者: 綠蠟
姚東點頭,「還行,託了幾個人都找到了。老爺子看了很喜歡。當然,最喜歡的還是《往生》,說是用了心的。」
穿過車庫和前院,便抵達了敞闊的後院。一叢叢玫瑰和梔子花後,擺了一組白色的茶座,秦方正在給謝東晉倒茶。
元夕站定,有點意外又有點意料之中,但還是假意道,「怎麼師兄也在?」
姚東氣定神閒道,「對啊,真是巧了。你們師兄妹心有靈犀,來都是一起來的。」
元夕信了他才是有鬼,不過也不在意,乾脆地招呼後面慢慢跟著易庭北,道,「庭北,咱們一起去給老先生打個招呼。」
易庭北上前兩步,沒料到她主動挽了他的胳膊。他僵了一下,與她肌膚相觸,這刺激有點大了。
她感知到他的不自在,壓著嗓子道,「咱們表現得親熱點,完事了再跟你解釋。」
他求之不得,保持著沉默的微笑走過去,踩著秦方的目光,猶如在刀尖上跳舞。
第20章
元夕對導演感興趣,謝東晉算是半個老師。
當時她年紀小,脾氣還有點任性,秦方為了哄她,帶著她在劇組混著玩。她仗著自己木工活兒好,臉皮厚,經常有事沒事蹲謝東晉旁邊看新鮮。剛開始的時候副導演和助理們擔心她搗亂,或者是追星打擾工作,經常趕她走。後來謝東晉想要做一個機關塔的小道具,她摳了三天腦袋給弄出來,親自送給他。
謝東晉捧著那巴掌大小的精巧玩意,看著滿臉嬰兒肥的她問,「姑娘,這塔是你自己想著做的?」
「不然呢?」她天不怕地不怕,說話也挺沖。
「你給我講講怎麼做的呢?」
她很乾脆,直接拖了場記的工作本子,拿了一隻鉛筆描畫了起來。剛開始的時候大家只以為小姑娘要搏出位說大話,結果行家一出手,十幾張手工圖出來,便知道人是真牛叉。自那以後,她再怎麼偷懶玩耍,也沒人說她了。
偶爾謝東晉得空的時候,還專門找她去說話,問她能不能做點別的什麼東西出來。正巧了,她對他天天看的那監視器也很有興趣,一老一小便這麼交流起來。
「拍電影就是這麼拍的嗎?」她不明白,沒有配樂沒有後制過的片子,其實難看得要死。
「對嘛,不然怎麼拍?」
「你這樣怎麼知道自己拍出來會成什麼樣子?」
「這個就要靠想像力了。」
「想像力不靠譜啊,你想的和後期那些人想的能一樣嗎?」
謝東晉把自己的分鏡圖丟給她看,她本來學過基本的素描繪圖,捧著琢磨了半晌後,又要了劇本去看。他見她還真能靜下來鑽研,便由得她去了。她這一鑽,便來勁了,凡是有什麼不懂的問題,立刻就找人問了。譬如攝影怎麼實現分鏡,譬如燈光怎麼出效果,譬如現場特效怎麼實現,譬如藝術美感的呈現。
她大多數時候問得天真,「這麼說起來,其實導演就是個大總管啊。電影能不能拍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一半功夫要靠別人,對不對?」
一老一小這麼混熟了起來,有時候聊得起勁了,老的乾脆直接讓她上手玩。現場的人頗驚異,老人家其實不是個好討好的人,許多人走了許多門路都沒通,誰知道被片場一個干木工的小丫頭給撿了便宜呢?秦方比元夕大了七八歲,人情世故通了一半,正正經經靜下來給老人做了好幾個機關盒子當禮物。
元夕將那三個盒子拎了送給謝東晉的時候沒多說什麼,他也只以為是小孩子的玩意,丟在一邊沒管。放工的時候忘記帶回去,等過了幾天想起來的時候到處找沒找見,也就算了。結果沒想到打掃衛生的人倒垃圾的時候從桶子裡翻出來,見是幾塊木頭,隨手擱在道具房了。
秦方見送出去的東西被原樣放回來,找人問了怎麼回事,說是從垃圾桶里撿回來的。他想了一會兒,也覺得元夕在劇組混得過於上心了些,怕她著迷了走岔路,於是對她道,「以後你別去麻煩謝老了,他忙,不好意思直說,只好這麼委婉拒絕你。咱們再呆幾天就回家,你也正好要開學了。」
元夕對導演這行當正在興頭上,再加上好心被人浪費了,情緒不好,硬邦邦道,「這都是你自己想的。他要是不喜歡這些盒子直接還我,我也不生氣;這樣做是什麼意思?我要去問他。」
秦方見自己目的達成一半,不願意她吃虧又要樂見其成,便跟著過去了。
元夕氣呼呼拿著三個巴掌大小的盒子站在監視器旁邊,鐵青了臉等夠了一個上午。謝東晉忙完了見她那樣,笑眯眯道,「今天和誰生氣了?」
她伸出手把盒子給他看,「謝爺爺,你要是不喜歡我和師兄做的機關盒子還我就好了,為什麼要丟了?」
謝東晉當時沒反應過來,卻見她將盒子拍在辦公檯上,隨便拿了一個,手上不知怎麼動作了幾下,展開便露出裡面更精巧的木雕來。他正要誇獎她玩出來的新花樣,就見她狠狠把東西丟地上,一腳給踩壞了。
秦方忙攔住她道,「你幹什麼?別弄壞了,熬夜做了好幾天----」
元夕一把推開他,緊接著又把剩下的兩個也弄得支離破碎。
現場所有人被這樣爆裂的變故給驚呆了,謝東晉臉色難看得要命。旁邊一個往日和師兄妹兩人有過一點交集的人忙讓秦方將元夕帶走,不然等導演生氣了就要糟糕了。
秦方將氣得要死的元夕擋在身後,冷冰冰道,「我們好心好意親自做了東西送謝老,還能怎麼糟糕?以為個個都和你們一樣得圖點什麼?」
他拉了元夕要走,她還是氣不過,衝著謝東晉張牙舞爪地叫囂了一句,「老頭子,導演有什麼了不起?總有一天我也能做----」
事情鬧了一場,挺沒意思。
元夕當天收拾了東西就要走,結果在片場門口被老頭子攔住了。他帶了自己兩個助理,將人給硬拉回自己住的酒店,開了個包間單獨請他們吃酒賠罪。事情也搞清楚了,是他身邊一個工作人員嫉妒心發作,故意丟的。他已經把人打發走了,所以請元夕原諒他吧。
秦方客客氣氣接受了道歉,但堅持要帶元夕走,只說家裡在催,而且她也要開學了。
謝東晉看元夕目光動搖,知道她玩導演這行正在興頭上,便哄道,「離開學還有大半個月呢,你留下來,我教你怎麼玩。」
一句話把元夕說動了,默認留下來。
至此,三人算是徹底認識。
後來世事變遷,老先生出國休養,元夕自身也有一些變故,便失去了聯繫。可元夕能夠入手這個行當,最開始還真是謝老給打下來的基礎,勉強算四分之一的師徒情誼。
元夕是個記情的人,一見了謝東晉立刻找回以前那種自在的感覺。她叫了一聲「謝爺爺」,將易庭北推上去,笑眯眯道,「這是易庭北,您還記得嗎?」
謝東晉頭髮全白了,但面色紅潤,精神健碩。他沖她叫了聲「小丫頭」,便仔細打量起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