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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00:31 作者: 海青拿天鵝
「今日大戰如何?」我訝然問子螭。
子螭看我一眼,淡淡一笑:「今日戰未多時,蒼渚突然撤軍,算是勝了吧。」
我愣了愣,頗覺意外。在蒼渚,共工那般躊躇滿志,一心要與天庭爭個高下,怎會突然撤走?
子螭卻不言語,牽著我逕自向前。
未幾,只見寶樹玉台璀璨生光,已經到了子螭的行帳。
「……罪賊退回蒼渚,此乃絕好時機。神君應啟乾坤陣,開蒼渚之門,一舉攻占!」一人高聲道。
乾坤陣?我皺起眉頭,不禁看向子螭。
乾坤陣是伏羲所創,能通玄冥陰陽。如今蒼渚之門出現,唯有此法才能讓天庭兵將進入。可這樣一來,天地與蒼渚連通,勢必擾亂天地間固有的維繫,子螭的身體必將受到連累。
子螭卻面色平和,帶我進了行帳。
只見玉台上,包括北極星君在內,許多仙君列席圍坐,方才說話那神仙就站在中間。他的模樣我認得,那日子螭宴邀廣清真人,他在在席,似乎曾是廣清真君最得意的弟子。
「神君。」見子螭進來,眾仙君紛紛從席上起來,向他行禮。
子螭面帶淡笑,放開我的手,走到上首。
「眾卿商議到何處了,說來聽聽。」子螭緩緩道。
方才說話的仙君出席,拱手稟道:「臣以為,如今蒼渚之門既現世,天庭當乘勝啟乾坤陣,一舉攻滅蒼渚!」
他說完,在座許多仙官頷首。
「臣以為不可。」這時,子螭下首的北極星君起身,道:「蒼渚狡詐而無信,從今日換俘之事可見一斑。天庭與蒼渚正面交鋒不過今日一回,蒼渚撤軍因由尚且未知,豈可冒進!」
星君話音落下,亦有不少人出言認同。
「星君是說讓天庭觀望麼?」那仙君冷哼,道:「星君可還記得前番觀望,蒼渚偷襲巡邏仙官,捕去數十而無人生還。」
星君不慌不忙:「如此 ,敢問仙君,蒼渚深廣幾許?罪神部眾多少,賊魁何人?」
仙君啞口無言,怒視星君,面色通紅。
星君捋須,泰然自若。
在場仙君議論紛紛,雙方各有支持,爭執不下。
子螭微微皺眉,將案上的玉鎮一拍。
嘈雜聲頓時消散,眾仙人望向子螭。
子螭神色不改,目光望眾仙人臉上一掃,噙起微笑,道:「二卿所言確實。天庭倒有一人全身從蒼渚回來,蒼渚如何,眾卿不若聽她來說說。」言罷,他將目光朝我投來:「擷英,上前來。」
瞬間,玉台上的眾人紛紛看向我,神色倏而各異。
我早預料到子螭帶我來此的目的,輕輕吸口氣,移步上前。
「擷英,你在蒼渚所見所聞,可一一道來。」子螭道。
「擷英遵命。」我一禮,轉向眾人,將蒼渚怪物屠戮妖獸方士的事和在蒼渚看到的情形大致說了一遍。
「共工邪力復生?」眾仙人聽我說到共工,皆驚詫不已。
我頷首:「正是。昔日共工將蒼渚邪毒煉化,生糙木水流,蒼渚罪神無不感恩於共工。如今共工邪力復甦而化為神體,罪神後代皆以其為王。」句龍和若磐的事牽扯到子螭,我將這部分隱去,只將如今形勢由來說明。
席間一陣沉寂,眾仙官面面相覷。
「共工……能與共工相抗之人,莫屬顓頊句龍。如今顓頊已去,句龍不知蹤影,這……」下首有人低聲道。
「怪不得蒼渚之門忽然現世。」另有人道:「共工當年便以詭計多端聞名,如今看來,白日裡的撤軍難免有詐。」
「臣有異議。」先前與北極星君爭執的那位仙君道:「早在遠古,共工已形神俱滅。如今只有邪力,縱是部眾再多也不過妖物,天庭何懼?」
「是不懼,卻也不可因此貿然攻入。」對席,北極星君緩緩道,他面向子螭:「臣以為,蒼渚罪眾既然意在與天庭一戰,必出蒼渚之門,天庭於門前嚴陣以待,占盡天時地利,何樂不為。天庭可在八荒邊緣設蒼渚府,駐以重兵扼其咽喉;再反列乾坤陣封堵蒼渚之門,可永絕後患。」
這番話出來,不少仙人紛紛應和。
我看到子螭的唇邊露出滿意的笑。
「妖獸與山門之間的慘案,天庭前番遣仙官徹查,亦有了結果。」子螭道,說罷,他看向席中。
一名仙官起身,向子螭一禮,道:「臣等下界徹查,發現被屠戮之處,手法殘忍,卻如出一轍,與擷英神女所言無差。」
子螭頷首,將目光掃向列席,沉聲道:「蒼渚詭計多端,此為意在引天庭內訌。如今既已查明,爾等當同心協力。復有再議論人獸仙眾不睦者,定嚴懲不貸。」
眾仙人皆應答。
「至於蒼渚,」停了停,子螭從座上起身,道:「北極星 君所言甚合我意,可依計而行。明日起,在此島設府,嚴設兵陣。」
「敬諾。」眾仙人皆起立,齊聲一揖。
當夜議事之後,子螭沒有讓我多停留,即刻將我送回了天庭。
此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宮中只不時傳來他奔波於各處的消息,似乎預感到天庭將有大事要做,宮中服侍的仙娥仙官們神色間亦多了些嚴肅。
對於我的歸來,他們沒有流露出太多的訝異,只如常行事。不過,我曾被劫到蒼渚的事在天庭已經人盡皆知,換俘之事也一時沸沸揚揚,外面的議論少不了。偶爾出去,我就會獲得無數探究的目光,一次路過瑤池,曇珠看我的眼神已經不掩輕蔑。
我並不理會,每日儘量留在子螭的宮中,一為了清靜,二為了好好梳理心中的想法。
問題總是一個接一個。那日我與瀲灩纏鬥,在我身後偷襲之人是誰?而共工突然撤退,又究竟為何?
時間一連過去好幾日,百無聊賴之間,我已經把子螭藏室里的書冊重新擺了一遍。
當我將最後一隻香爐位置擺正,已是夜晚。
看著面前收拾得整潔的藏室,我用巾帕擦擦手,準備離開。才轉身,卻發現子螭倚在門邊,美眸看著我,似笑非笑。
我驚訝不已,露出笑容,走上前去:「何時回來的?」
「方才。」子螭慢悠悠地說,他將眼睛朝四下里看了看:「這藏室一收拾就找不著東西,我似乎交代過不許收拾。」
我不以為然:「就是不收拾才更找不到東西。」說著,我指指一排架子,「你常翻的書冊都在那處。」
子螭眉梢微微挑起,不置可否,踱步進來。他動作優雅,往室中的榻上坐下,瞥瞥我:「累了,陪我坐一會。」
有前車之鑑,我看看那榻,只見邊上有一隻小几隔著。
猶豫片刻,我依言走過去。
「蒼渚府和乾坤陣之事都忙完了麼?」我在離小几還隔著幾尺的席上坐下,
「嗯。」子螭道:「蒼渚府設好了,乾坤陣太大,尚需時日。」
忽然,他目光落在我腰間,看著上面別著的金匕,問:「這是什麼?」
我低頭看看金匕,微笑道:「是日君贈我的。」
「日君?」子螭訝然。
我把墜落咸池的事跟他說了一遍。
「日君麼。」子螭將金匕拿在手中觀看,饒有興味:「我也曾想拜訪,可惜自從顓頊之後,太陽亦脫離神界,連我與句龍也接近不得。」說著,他瞥瞥我:「句龍提過你是血靈所化,我初時還不信,顓頊血靈怎會生出這般遲鈍的神仙。」
我嗔怒地瞪他一眼,奪回金匕。
子螭卻看著我,得意地發笑。
「是了,」片刻,我想起心中的疑問,道:「那日共工突然撤退,是如何狀況?」
子螭 神色平淡,說:「還能如何狀況,那日你與怪物纏鬥墜下之後,那賊魁就突然中術一般抽搐起來,而后蒼渚怪物皆退了去。」
「抽搐?」我一驚,心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子螭「嗯」一聲,忽然看看我們之間相隔的距離,皺起眉頭:「你坐那麼遠做什麼。」說著,伸手來抓我:「過來。」
我正想這事,躲閃不及,肩膀被扯得一痛,我輕呼了聲。
「怎麼了?」子螭疑惑地看我,目光敏銳地落在我的肩膀上:「有傷?」
我知道瞞不過他,訕訕一笑。
子螭從座上起來,不由分說地將我衣領向後拉開。
我赧然,一邊拉回衣領一邊掙扎著瞪他:「做什麼……」
「勿動!」子螭不放手,橫我一眼,將目光看向我肩膀上的傷處,臉色愈加發沉。
「共工傷的?」片刻,他問。
「嗯。」我老實承認。
那日我對他說無事,是不想他擔心。在蒼渚,共工曾踢了一腳在我的肩上,後來又被寒氣侵蝕,疼痛一直未消。
子螭沒有說話,少頃,將手覆在我的肩上。
一股暖意從那掌中透出,柔和而純正。傷處的疼痛慢慢減輕,一下舒服了許多。我不禁微微眯起眼睛,享受那泉水般通透的感覺。
室中靜謐無聲,夜明珠在壁上閃著銀光,淡淡映在眼前。
「好些了麼?」子螭的聲音低低傳來。
「好些了。」我緩緩吸了口氣,輕輕道。
子螭不語,我的脖頸上的髮絲忽而被一股熱氣撩動,微微麻癢。
嗯……肩上那手有些不安分,正往旁邊慢慢下移。
我轉頭,正對上子螭含笑的眼睛,他注視著我,雙眸映著明珠的光輝,如月下的潭水。身上,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將手臂環了過來,身體貼著,我此時像是坐在他的懷裡一樣。
一陣熱氣蒸騰上臉。
「你……你乘人之危!」我羞惱地掰開他的手,抗議道 。
「嗯?你不喜?」子螭看著我,忽而莞爾。他放開我,姿態優雅地往身後的小几上一倚,霓錦衣裳的映襯下,笑容無比妖孽:「那……你來乘人之危好了。」
我看著他,面紅耳赤。
子螭卻仍那樣笑著,淡淡的光影映在唇邊,輪廓誘人。
罷了。
我深吸口氣:「這可是你說的。」說罷,我湊前用手扳住他的兩頰,將唇貼上。
子螭的呼吸似一滯。
那唇軟而柔韌,他的氣息迅速包裹在我的鼻間,我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抗拒。我的唇舌描繪著那唇形,輕輕地吮咬,感受到那呼吸漸漸變得粗重。
忽然,我的兩肩被用力握住,子螭坐直身體,壓了過來。
我抬頭,掰開他的手。
「你不許動。」我微喘著氣瞪他。
子螭胸口微微起伏,唇色紅潤的顏色似乎淡淡蔓延到了頰邊,表情有些哭笑不得。片刻,他沒有鬆開我腰上的手,卻重新向後倚回小几上,聲音低啞:「嗯,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