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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6:00:31 作者: 海青拿天鵝
    ……

    「我有名,叫若磐,不叫阿墨。」

    「我乃共工。」

    ……

    混沌中,心頭被什麼捏了一下,我倏而睜開眼來。

    寒意襲遍周身,我打個冷戰,重新蜷起身體。

    我被關在蒼渚地底的一座石牢里。

    這裡面沒有光,只有石壁,且極其寒冷,凍得跟那玄冰一樣。誰能想到,以炎熱著稱的蒼渚竟有這般冰火兩隔之處。

    我的身上沒有鎖鏈之類的東西,因為不需要。這四壁的石頭堅固得讓人發狂,我的神力打在上面  ,也全然不起作用。反覆幾次之後,我已經感到四體發軟。蒼渚的這種寒冷獨特而詭異,能把任何一點熱氣都抽走,似乎一意將人拖死。

    我想到過去蒼渚將神仙逼瘋的事,心中陣陣發寒。

    不過在此之後,我反而冷靜下來。不再盲目浪費神力。

    我在身上摸到一個小瓶,裡面盛得是精元,出來時帶在身上以備子螭不時之需的。

    這精元本是由仙糙淬鍊,能聚生機。無論在炎熱的荒漠還是極寒的雪地,只要有一點塵土,精元就能使任何地方長起繁茂的糙木。

    這山岩再抗得住神力,fèng隙卻是有的,而泥塵也並不缺乏。只是蒼渚不同於大地,不知精元在此可奏效得了……我沒有多想,將瓶子打開,全部倒了出來。

    黑暗中,精元清新的味道瀰漫開來,好一會,四周卻沒有任何動靜。

    我並不喪氣,做完這些就開始沉睡,努力保存剩餘的力氣。

    可是到了夢中,記憶中的那些聲音紛涌而至,一直停不下來。每當清醒,我就忍不住去想所有事情。

    我深吸口氣,看著面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把身體團緊。

    自從來到蒼渚,我的時辰只有清醒和非清醒兩種,天地間外面過去了多少時日,自己全然不知曉。

    我失蹤的事,子螭或許早發現了吧?

    心中有些隱隱的希翼,可想到那些仙官落入蒼渚之火時的慘狀,我又憂心不已。共工有句龍和若磐的神力,且對天庭似乎早有準備;子螭卻對蒼渚知之甚少,他若果真來到,與共工交鋒不知勝算多少。

    再想到相柳,他的出現,令一些事情漸漸地顯露了頭緒。

    相柳是共工的佐臣,共工死後,他不知去向。如今想來,蒼渚大概就是他的藏身之地。共工咒殺天狗,封存邪力於不周山下的意圖,恐怕他也早已知曉。在鼠王洞中,他對若磐說的那些奇怪話,無不說明了這一切。

    除此之外,仍有疑惑之處。

    那人自稱共工,他也的確擁有了共工的神力。可是早在遠古,共工就已經形神俱滅,如今又怎能復生?

    正思索,忽然,寂靜中,我聽到些腳步聲傳來,越來越響,似乎有什麼在靠近。

    片刻,只聽石壁發出隆隆的聲音,似被開啟,沒多久,亮光突如其來,我覺得刺目得很,眯起眼睛,

    「花君可覺得此處舒適?」一個輕緩的聲音傳來。

    我定定神,那人的面容漸漸清晰,正是相柳。

    他的目光將我上下打量,露出一絲微笑:「蒼渚地質特異,外來者常不能適應。」說著,他看看石牢的四壁,似有些感慨:「想當年,若非大王將蒼渚地氣煉化,此處連我等也待不得。」

    他神態悠閒,似乎就是為了來與我懷舊。

    我冷冷看著他,沒有答話。 相柳卻不以為意,看看地面,拂袖一掃,盤腿坐了下來。

    「花君可是疑惑若磐之事?」他笑笑:「天庭眾神已布陣蒼渚之外,大王決意出戰,花君亦命不久矣,有的事告知花君亦無妨。」

    「可還記得棲桃館?」他緩緩道:「我見到若磐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誰。自從大王死後,我一直等著若磐醒來。大王早算到千年前的天裂就在不周山,他在不周山散神時,咒殺天狗而將邪力封在山中,為的就是借天地疲弱之機,讓邪力附在若磐身上甦醒。」相柳說著,似乎興奮起來,聲調漸漸變高:「大王算得精妙,要鎮住邪力,唯以另一半正力灌注才可奏效。句龍亦明白此理,可惜他即便散神,也阻止不了二力重合的一日!」

    那話音撞在石壁上,發出悶悶的回聲。

    「若磐的身份,句龍大概早告訴你,可對?」片刻,他忽而看向我。

    我盯著他,牙根咬得緊緊的。

    相柳嘆口氣:「說來,此事也須多謝花君。」他面露得色:「若非你捨身自刎,若磐怎能自甘沉睡?如此,大王的力量全然復甦也還須拖上好些時日。」

    心咚咚地撞著胸口,記憶和萬般思緒糾結著湧上。

    「悟賢那事也是你做下的?」我問。

    「悟賢?」相柳不屑地笑:「那等貪婪之人,同鼠王一樣,只想著得到句龍的神力。我不過將千年前的天裂之事告知,他便什麼都替我做了。」

    我憤恨地望著他,拳頭緊攥。無意間,手碰到地上,軟軟的,竟是新長出來的糙木幼芽。

    心中微微一動。

    「神女的疑惑都解了麼?」這時,相柳突然問道。他看著我,神色和氣:「若是神女都明白了,我也該送神女上路才是。」

    不好的預感壓來,我渾身繃起。

    只見他微微抬手,一條通體黑亮的毒蛇從裡面鑽了出來。

    「它叫玄光。」相柳不緊不慢,看著我,兩眼殺機浮起,卻笑意愈深:「被它咬上一口,神仙也要血肉盡化。我養了它五百年,一直想餵它吃些好的。」說罷,他突然將那蛇朝我拋來。

    我發力將身體一閃,奔向門外,石壁卻突然闔上。

    室中一片漆黑,只有那毒蛇泛著黑亮的螢光,落在地上,長長的身體盤做一團,從口中「嘶嘶」吐著信子。

    耳邊傳來相柳低喃的念咒之聲,我的身體突然像被什麼綁住了一樣,定在原地。

    毒蛇瞬間彈起,朝我飛來。

    瞬間,一棵尖利的荊條從地上聳起,將毒蛇刺得對穿。毒蛇痛苦掙扎,我心中默念,荊棘生出更多的刺來,楔入毒蛇肉里。毒蛇渾身冒出污血,片刻,再動彈不得。

    石牢中一下變得寧靜,我背靠著石壁,胸口陣陣起伏。

    「原來還藏著這等本事。」片刻,只聽相柳冷哼  一聲:「看你擋得住多少。」說罷,更多的「嘶嘶」聲忽而響起,似乎有無數的毒蛇向我爬來。

    脊背上一陣寒慄,我趕緊再念咒催動。

    千鈞一髮之間,石門卻突然開啟。

    一名朱服男子站在門外,看到室中光景,似乎詫異得很。

    「拜見先尊。」片刻,訝色在他臉上隱去,浮起淺淺的笑意,向相柳深揖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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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章,沒碼完。。晚上八點再更。。。

    第五十五章 ...

    相柳停住動作,看著他,眉頭皺起:「何事?」

    我亦盯著那男子,心中仍砰砰激跳。

    方才就在那開門的一瞬,那些靠近的蛇群突然消失,連被荊棘刺死的蛇屍亦不見了蹤影。這般行為,像在忌憚什麼似的。

    這男子是誰?

    只見他神色溫和,道:「大王遣朱鳶來將神女帶走。」

    帶走?我看著那個叫朱鳶的男子,手心沁出黏膩。共工說過出征時要殺我祭旗,如今是時候到了麼?

    相柳神色卻陰沉不定。

    「大王果真決意如此?」少頃,他開口道。

    朱鳶微笑,道:「朱鳶只依王命行事。」停了停,目光瞥向牢中,問:「朱鳶不知先尊在此,若不然……」

    「我來拷問些天庭之事,既是大王之命,帶走好了。」相柳神色已經恢復平靜,淡淡道。

    「朱鳶遵命。」

    相柳沒有多言,將眼角掃我一眼,轉身而去。

    「恭送先尊。」朱鳶朝著他的背影恭敬一禮。

    腳步聲遠去,好一會,朱鳶抬起頭來。

    我看著他,捏著拳頭不敢鬆懈。

    「不必這麼看我。」朱鳶溫文道:「天庭抓了瀲灩等人,要與蒼渚交換俘虜。可蒼渚抓來的神仙都扔到火里燒死了,如今只剩神女,故而大王名朱鳶來領神女過去。」說罷,他笑笑:「得罪了。」將手一揮,砂石捲起,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朱鳶的方法很特別,他用一口石匣把我關了起來。

    我在裡面掙扎了幾下,只覺那石質冰冷,同石牢無異。

    「這石匣乃玄冰封凍了萬年的山岩製成,神女在石牢待過,當知曉掙扎乃是自討苦吃。」朱鳶的聲音從外面緩緩傳來。

    我不再動作,寂靜的黑暗中,心中卻仍為方才朱鳶的話掀起巨浪。

    他說共工要拿我與天庭交換俘虜,子螭知道我在這裡麼?想到他,心頭忽然有些莫名的顫動,只覺有什麼似乎等待了許久……

    我深吸一口氣。

    無論如何,這算得上是個轉機。在蒼渚,我的神力總受到無形約束,無論如何不能完全發揮出來。不管這所謂換俘到底如何,只要能夠離開這裡,我逃走就多了幾分希望。

    朱鳶似乎把石匣放到了一輛車上,我能感覺到在空中的升騰之感。

    待心情平復些,一個的問題又在心中轉動。

    與共工相比,相柳似乎更急於陷我於死地。方才他趕在朱鳶之前來殺我,似乎不想讓我回天庭,這又是為何?

    我在石匣里待了許久,肩膀被撞得生疼。

    漸漸地,一陣喧囂聲傳入耳際,似乎無數人在吵鬧。

    突然,石匣被打開,天光明亮地落入眼前。

    天空不再是蒼渚發灰的顏色,湛藍深遠,似乎已經將近傍晚,光照帶著霞光的顏色。

    「到了呢。」朱鳶的臉出現在面前,語  聲和氣,忽然,我身下的石匣消失,他一把將我拉起。

    罡風夾著涼意,迎面吹來。

    我發現這裡是,這裡接近西極,於天庭和蒼渚而言都算是偏僻之地。

    前方,兩片巨大的雲陣對峙,都立著成千上萬的人群。一邊是蒼渚的怪物,而另一邊,霞光滿目璀璨,我一眼就望到了當先那個挺立的身影。

    子螭一身霓錦衣裳,氣勢渾然,罡風亦吹動不了半分衣袂。

    我望著那邊,心中忽而無比坦然安定。

    遠遠的,他似乎也看到了我。感到那目光投來的一瞬,紛雜的情緒忽然湧上我的喉頭。

    「欣喜麼?」一個不疾不徐的聲音傳來,我轉頭,共工身披金甲,站在雲端高高地睨著我。

    「拜見大王。」朱鳶上前一禮。

    共工沒有說話,片刻,忽然抬手一勾,我被一股力量拽到他面前。

    下巴被他的手挑起,共工看著我,低低道:「石牢里舒服麼?」

    我用力撇開頭。

    這時,我看到相柳立在不遠處,看著這裡,面無表情。

    共工不以為意,唇邊露出一絲微笑。

    「朱鳶,」他緩緩道:「天庭拿這麼多蒼渚俘虜來換她,我倒有些捨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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