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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6:15:09 作者: 塘花
    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田沁也越來越緊張。

    三步、兩步、一步。

    他們錯身,擦肩而過。

    誰也沒有回頭。

    他們相遇的那片空氣,清冽的薄荷味道取代了消毒水味。

    江昭誠依舊高高在上,他身姿筆挺,目不斜視地朝前走著,目光中毫無情緒。

    他身邊的女孩像只活潑的小麻雀,嘰嘰喳喳地向他絮叨個不停。

    再次緩過神後,田沁的手已經摸到了路意致辦公室冰冷的門把手上。

    她站在原處,腦海中滿是他向看陌生人般的眼神。

    ——不對。

    田沁猛地轉身,向樓梯口跑去。

    他們不該是這樣的。

    VIP病房與普通病房同在一層,即使是江昭誠,也要乘坐客梯下樓。

    田沁跑到了電梯間,這裡早已沒了他們的身影。

    她手足無措地按下電梯按鈕。

    可是所有的電梯都早已路過十二層。

    片刻後,田沁推開消防通道的門,快步地下著樓梯。

    蕭瑟的樓梯間無人經過,她氣喘吁吁地跑了十二層。當田沁微微俯下身,大口地喘著粗氣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江昭誠早已經走遠了。

    田沁隨意地擦下額間的細汗,朝門外笑了笑。

    沒關係。

    江昭誠,你再等我幾天。等我處理完最後這件事,就可以昂首挺胸地去見你。

    ……

    「借錢?」路意致揚了揚眉,感到好笑,「這幾年你把身邊的人借了個遍,現在終於想起我來了不是?」

    田沁好脾氣地把飯盒朝他那裡推了推。

    「我已經麻煩你夠多了,之前我哪好意思借你的錢。」

    「現在呢?」路意致對這個理由有些好奇。

    田沁低著頭,嘴裡含糊。

    「最近有些事,就把家教的工作給辭了。」她嘆了口氣,「我爸他,這不是……這幾年拆了東牆補西牆,連他的棺材本都沒剩下。」

    路意致點了點頭,「所以,看好墓地了嗎?」

    「選了個犄角旮旯。」

    田沁突然抬起頭來,「你放心,路大哥,等我明年畢業,掙得第一筆工資,肯定連本帶利的給你還回來!」

    路意致笑了。

    這個條件,聽起來很不錯。

    「沒問題。」他爽快回答,「你知道的,我存錢也沒用,不用著急。」

    路意致知道田沁臉皮薄,心思又敏感,不到迫不得已,是不可能跟他借錢的。

    田沁輕吐一口氣,她不知道如何報答這幾年路意致對她的好。

    沉默許久,也只能憋出一句:「謝謝。」

    飯後,兩人又閒聊了一會。

    「去看你爸了嗎?」路意致站在窗邊,隨意道。

    田沁將背全部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揮了揮手。

    「不去。」

    路意致聞聲側過了身,他靠在窗沿邊上,曲著修長的腿。

    「我一直很好奇,你倆到底怎麼回事?」

    都快五年了,田沁還是這副對待仇人的模樣。

    田沁微眯著眼,她雙手撐著,趴在路意致的辦公桌上,感受著窗外照射進來的午後陽光。

    半晌,她突然開口。

    「從我出生開始,仿佛就有個不祥的預兆,它一直伴隨著我,直到現在。」

    「我身邊的人,總會無故受我的牽連,最終離我而去。我曾經最好的朋友是這樣,我的母親也是這樣,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爸。」

    「後來我上中學、讀大學,遠離了他很久,過了幾年正常日子,差一點就以為我可以擺脫他了。我跟江昭誠談戀愛的那幾天,我曾經也想過,就這麼稀里糊塗的跟他好一陣子,等他膩了,就乾脆利落地分手,不拖累任何人。」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跟他長長久久,也從來沒有奢求過,他這樣的天之驕子,會真的愛我。」

    「某一天,我爸真的找上他了,於是我便提了分開,他也沒什麼情緒地同意……我以為我心裡會很輕鬆,但是我錯了,愛怎麼會讓人輕鬆呢。」

    田沁歪著頭,聲音溫軟,卻又無比堅定。

    「我愛江昭誠。」

    路意致雙手扶著窗沿,手背青筋暴起。

    錢包夾層中的那張校園卡,卡上的少年薄唇緊閉,眉眼淡漠,白色襯衫,襯著褪了色藍色卡身。

    「我知道。」路意致突然笑了笑,「其實我在你的錢包里,見過他的照片。」

    田沁直起身來,來了精神。

    「是嗎。」她笑得時候,眼睛彎成月牙,眼底由碎光溢出。

    她雙手撐住下巴,像是在訴說一個久遠古老的故事。

    「逃避了那麼多年,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想要爭取他。」

    路意致在這一刻,突然明白了她今天來的意義。

    他坐在她的對面,淡笑著,語氣一如從前的溫柔。

    「田沁,這樣就很好。」

    這樣就很好。

    他的女孩,今後不會再孤身一人,坐在ICU的等候室怔怔地出神。

    她不會再渾身是血,卻還是強作鎮定,笑得像個大人。

    她不會再蹲在充斥著消毒水味的走廊,手裡死死地抓著一張照片和繳費清單哭。

    她不會再跟他在北山大學老校區的小吃街里,在擠不出的人影中,悵然若失地看著那家米粉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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