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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6:15:09 作者: 塘花
他好像已經沒了聲息,面部微微猙獰,雙腿交疊在一起,依稀還有掙扎的痕跡,手中卻還諷刺地抱著那輛綠色跑車的輪胎。
在那一刻,田沁突然聽到了命運的低咒。
像是在跟她開玩笑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扇著她的耳光。
第36章
田沁跌跌撞撞地向田廣文走了過去。
只有幾步路的距離, 她卻覺得無比漫長。湧出的血比紅磚還要殷艷,厚重濃烈鐵鏽氣息從田廣文的頭部向外瀰漫,他發間的銀絲甚至被血浸染的暗黑。
田沁膝蓋有些發軟, 她任由雙腿微跪在地上。
田廣文的上唇死死地咬住下唇,臉上已經沒了生氣。田沁恍惚抬頭向四處環繞一周,眼神中無措迷茫。這片奢華的大道上空無一人, 只有井然有序的綠植和指示牌直直地立著,居高臨下般諷刺著她。
田廣文的唇已經慢慢殷透出血絲。田沁嘗試用手掰開他的上下唇瓣, 明明是昏過去的人,她竟撼動不了他半毫。
田沁的語氣帶了絲哭腔,茫然地看著歪倒的人:「有沒有人啊……」她喃喃著, 不知道在說給誰聽。
剛才還得意忘形的惡人,不知怎的, 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 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昏倒在他一直嚮往的欲望旁。
正值下午,一片死寂。
只有田沁和田廣文的心臟在怦怦跳動。老樹的葉子已經漸漸冒出頭來, 細碎的金光泛著斑駁的樹影。初春的風輕輕拂過,一片郁蔥刷刷作響,像是高低起伏的聲浪, 左右搖曳。
田沁看著這張與自己極其相似的臉, 慢慢地安靜下來。
她怔怔地盯住田廣文頗為精緻的眉眼處,就這樣出神了近一分鐘。
在這一分鐘內, 無數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甚至都能想像得到母親在被江浪淹沒的前一秒是怎樣的絕望。
「真諷刺呀。」田沁蒼白的嘴唇毫無血色,她扯著嘴角強笑, 發出幾個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音節。
「我到底要怎麼做, 你告訴我好嗎。」
她語氣輕輕的,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 只剩這副軀殼,遊蕩在清新的春日。
身後是布滿花園的小洋房,面前是腥氣的血。
田沁突然猛地回過神來。她像瀕臨致死的魚,雙手撐在磨損不平的地面上,在被拍打上岸前的最後一面大口地喘息。
不對,她不是田廣文。
她不能任由自己成為田廣文那樣冷血自私的人,即使她無比渴望田廣文在這世上消失。
田沁顫抖著雙手,在上衣處摸索著手機。她控制不住手腕處的神經,索性一股腦將口袋全部翻了過來。
零碎的物品在口袋中滑出,摔落在冰涼的地磚上。暗屏的手機,小包的紙巾,還有幾顆專為一個人準備的水果硬糖。
五彩繽紛的糖紙反射著細碎的陽光,在暗紅色的地磚上格外亮眼。
田沁此時顧不得其他,拿起地面的手機,撥出了電話。她的聲線看似十分平靜,仔細聽卻仍能聽得出微抖。
「喂,你好,這裡是向誠公館附近,有一個人突然昏厥,頭部後方出血。」
「是的,毫無預兆。」
……
「我明白了,我不動他。請你們快點來,謝謝。」
田沁機械般向電話那頭道著謝,直到忙音響起,她才後知後覺地停止了無意義的重複聲。
不一會,救護車在大道盡頭向他們疾馳而來,刺耳的聲響像根針一下刺破田沁的耳朵和午後的寧靜。
田沁隨田廣文一同進入了救護車。
向誠公館內漂亮的建築物飛速後退,逐漸成為一片模糊的輪廓。
血跡被紅磚間的縫隙吸收,再過幾天,根本看不出殷紅。
只有地面上幾顆被數隻腳踩得粉碎的硬糖,像脆玻璃般尖銳地劃開糖紙,分散成無數個碎渣,安靜地躺在別墅內的人永遠看不到的位置。
……
田沁給護士留了電話號碼後,就去了樓梯間,雙目無神地望著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
她看起來不是很擔憂的樣子,雙手插著兜,偶爾突然嗤笑兩聲,像個局外人。
手術室的紅燈牌亮了起來,一直到天黑。
術後,田廣文直接被送去了ICU,田沁都沒見到他的面。
田沁依照護士的吩咐,乖乖地留在走廊內等待醫生的宣判。
「你是田廣文家屬?」溫醇斯文的聲音在田沁背後響起。
田沁轉身,看到了身穿白大褂的修長高大身影。她的語氣沒什麼感情:「是我。」
面前的女孩臉色平靜,兩隻漂亮的大眼中透露不出情緒,墨發被她低低地攏在脖頸後。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亂,白皙纖細的手上,還存留著早已凝固的血跡。
路意致眼中閃過一絲饒有興趣,他還從未見過面對親生父親的搶救,還能如此鎮靜自若的人。
「你好,我姓路,是您父親之後的主治醫生。」
「你好。」田沁淡淡地點了頭。
路意致溫和地笑了笑。他的面部線條乾淨利落,鼻樑高挺,一雙含情鹿眼下還有一顆淡淡的紅痣。
「田小姐,我們去辦公室聊吧。」
田沁無聲地點了點頭。
醫院裡清冷沉靜,連醫生辦公室內都充斥著濃厚的消毒水氣息。
「你父親是腦溢血導致的昏迷,出血位置比較危險,所以,他至今都未清醒。最可能的結果,他會是持續性植物狀態——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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