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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6:15:09 作者: 塘花
    不知過了多久,田沁活動著許久未動的筋骨。算算時間,也該回家做年夜飯了。

    手機鈴聲卻在這時響了起來。來電歡騰,備註上的名字跳躍著,田沁陰霾盡散,眯眼笑著接通了電話。

    「哈嘍啊,小江。」

    江昭誠輕笑了幾聲。他此刻正慵懶地倚在二樓的扶手處,樓下池曼和孫姨拿著一沓春聯,忙手忙腳的,不知道往哪貼。春聯上飄逸的行書柳骨顏筋,千金難求。

    「甜心,」江昭誠低醇的聲音響起:「新年快樂。」

    田沁眼底有碎光流出:「新年快樂。」

    兩人又漫無邊際地閒聊了一會。田沁用腳勾著冰涼的欄杆,浪不斷拍打,不小心就濕了她的鞋襪。

    電話那頭突然模糊地插進熟悉溫柔的聲線:「昭誠,快下來,我和你孫姨夠不到門的最上面。」

    江昭誠拿遠手機,不知含糊地說了什麼,像是在應著。

    田沁看著遠處大壩的輪廓,水在泄水端噴出,野蠻卻溫柔。

    「江昭誠,我要做飯啦,你也快去陪家裡人吧。」

    江昭誠囅然而笑,用溫柔的語氣夸著她:「原來我們甜心這麼乖,還會幫家裡人做年夜飯。」

    田沁握手機的手被風颳得通紅,她把手縮進了衣袖。

    「我?」她勾了勾唇,喃喃自語的樣子:「要是我不做飯,我們家今晚就喝西北風啦。」

    一陣無言。田沁聽不到電話那頭的任何反饋聲,只有彼此悶悶的的喘息聲音。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田沁不由得一陣心慌,強裝著鎮靜,「先不說啦,我在外面呢,凍手,先掛了。」

    江昭誠沉默許久,沒有多問什麼。聽到田沁說手冷,這才啞著嗓音:「嗯,快回去吧。」

    他頓了頓,「有事給我打電話。」

    「放心吧,沒事,我掛啦。」田沁滿不在乎。

    「好,再見,甜心。」

    「拜拜。」田沁從耳旁拿下手機,說完便按斷了電話,手機屏幕瞬間熄黑。

    她隨意地把手機扔回了兜里。

    江昭誠應該沒聽出什麼異常。田沁拍了拍手,又俯身用紙把微濕的鞋面擦了擦,轉身離去。

    背後是條曾經吞沒過無數肆意生命的江流,遠處是金光耀目絢爛,近處是白茫茫水霧和潮氣,將世界分成兩端。

    此刻,喧囂激盪,拍打起波濤滾滾,煙波浩淼,萬水千山。

    ……

    「又去蝶江了?」田廣文瞥了一眼田沁,「小沁啊,這麼冷的天就別瞎折騰了。你媽她指不定漂到哪一塊去了,咱爺倆還是安生過日子吧。」

    每年春節前,田沁都要去一趟蝶江附近,傻愣愣地挨凍。眼見著這件事都快過去十年了,田廣文眼神飄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田沁換下濕漉漉的襪子,看都沒看他一眼,語氣平淡:「您不會說話就別說。」

    她換好鞋子,跺了跺水泥地面,「我做年夜飯去了,您沒事就把桌子上的碗刷了吧。」說完便撩開門帘走了出去。

    田廣文裝沒聽見。女兒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家務活還需要他做?

    他拉開一把椅子,坐在了火爐旁,烤著暖烘烘的火。不一會,小視頻的爆笑聲在他手機內傳來,腳邊是一地的瓜子皮。

    ……

    吃年夜飯的時候,二人靜默無聲,熱鬧的春晚歡鬧聲就當了個背景音,屋內是一片詭異寂靜。

    田沁隨便做了兩個個炒青菜,又燉了一條魚。魚眼泛著白,清蒸的魚身白軟滑口,上面撒了一層碧綠的小蔥。

    她抓著一個饅頭默默地吃,咀嚼的速度飛快,眼神沒有焦距,一直看著面前的圓桌。

    「閨女啊。」田廣文打破寂靜,他堆起笑容:「大學生活怎麼樣啊?」

    「挺好的。」田沁沒什麼表情地回答。

    田廣文想了想,「學習呢?估計不用愁吧,哈哈我閨女……」

    「爸,」田沁抬起頭,平靜地看他:「吃飯別說話。」

    田廣文有些生氣,「你這是跟父親說話的態度嗎?我看這個大學是越上越沒教養了。」

    田沁掀起眼皮,不想在除夕這天鬧不痛快,於是不溫不淡地說:「學習挺好的。」

    田廣文又重新拿起筷子,打量著田沁,又說著不著邊的廢話。

    田沁有時就嗯兩聲,但是絕大多數時,都寡默無言

    田廣文夾了根菜,看似不經意地繼續道:「小沁,沒談男朋友吧?」

    田沁的咀嚼頓了頓,很快恢復如常,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兩人獨處時,一般不說多餘的話,除非田廣文有別的心思。

    「沒有。」

    田廣文笑起來時,臉上堆起少量的褶子。他雖然人到中年,皺紋多了起來,卻依舊改變不了他依舊是個較為帥氣小白臉的事實。

    「那就行。對了,你三嬸還說要給你介紹對象呢。」田廣文不知想到了什麼美事,嘿嘿地笑:「沁啊,都是一個村的,要不你去見見?」

    田沁突然想起三嬸兒子那張鬍子拉碴的臉。今天路過村口時,她還看見了王行從。幾個月不見,他又壯了些,看田沁的眼神依舊輕蔑古怪。

    田沁沒心情再吃飯了。

    她一把放下筷子,單薄的桌面沒承受住突如的惱怒,晃了幾晃。桌面上不算豐盛的幾碟菜小幅度地挪了位置,菜湯蹦出了幾滴。那條被吃了一面的魚露著赤.裸的骨頭,魚眼不知被誰吃了,陰淒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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