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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6:15:09 作者: 塘花
公園內到處是粗壯的老樹,品種各異。此刻他們正在兩排銀杏樹下,脊背挺拔的少年被晚風颳起了白色的衣擺,飄逸的發有些微亂,卻毫不影響著他俊朗乾淨的面容。
他站在發愣的少女面前,笑起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向她伸出了大手:「田沁同學,選一個吧。」
目光熱的發燙,意氣風發的狡黠,在暗夜中含著一道橘光。
田沁如鯁在喉,停下了右手的動作,怔怔地看著白皙大手中一片片的驅蚊貼。
臉蛋泛紅的熊貓,賣乖的貓咪,暈乎乎的小粉豬,藍身子的大象……
一陣僵滯。
「選一個。」江昭誠柔聲重複。
田沁身側的書包像是滾燙的火爐,右手放在裡面不停地被煎燒,僵硬而羞恥。
右手指令脫離了大腦,一動不敢動。田沁只得動著機械般的左手,指尖碰了碰江昭誠的手心。
「這個吧。」
微顫著的涼意很快離開。
田沁借著微光,看了看她拿出的那片驅蚊貼,好像是個帶半殼的笨拙小鴨。
田沁的左手背與手腕處被蚊蟲一連咬了兩三個紅包,連她自己都未發覺。
「一個就夠了。」她說。
江昭誠見田沁有些格外客套,他便毫不客氣地將手掌中的一疊驅蚊貼全部撕下,有些無賴道:「都撕下來了,不用不行。」
田沁僵直著身子,此刻書包里要去拿手帕的手就像是個笑話。
江昭誠俯下身,「我幫你?」
田沁沒有作聲。
於是四五張驅蚊貼被江昭誠貼在了田沁身上的各個位置。
江昭誠的觸碰時禮貌紳士,只是朝衣領、衣袖處微微一點,再迅速離開。
田沁:「那這個給你。」
江昭誠把所有的驅蚊貼都給了田沁,田沁沒什麼能給他的,只能把剛剛在他拿的那片「醜小鴨」歸還給他。
江昭誠笑了,直起身子,接過。
他也隨手把「醜小鴨」貼在了白色衣領的位置,一瞬間,植物精油的清香沁入鼻息,壓過了公園內所有的花香。
江昭誠低頭按著驅蟲貼,細碎的發掉落在漂亮的眉下也毫不在意,手腕骨架凸出,乾淨赤誠。
銀杏葉十月初的時候就已泛黃,現在已經漸漸飄落下,鋪成一地的金黃。
從前看黛玉葬花,總是無法身臨其境。可是此刻,田沁突然為之感到惋傷,可惜了這滿目清歡,枉費在這無盡黑夜,世間很多事可以重來,卻唯銀杏不復秋。
田沁早熟,在同齡人還在玩泥巴的時候,她就已經學會了燒柴做飯,鄰居家小女孩田佳弗每逢過年,都會向她炫耀著手裡的大紅包,可是田沁從來都不算在意,繼續忙著手頭的作業,或是幫忙把魚曬到院裡。
她缺乏安全感,卻事事想要做到完美盡善,結果只能是越來越痛苦。
田沁這十八年,從記事開始就在活在別人的目光里,長大或是懂事,她別無選擇。
可是。
現在,她突然想要變自私一點。
因為在十八歲的今天,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偷偷地、狡黠地在意一個少年。
心動是在意,慌亂是在意,冷漠是在意,自卑是在意,覺得他可愛更是在意。
原來如此。
田沁恍然,從未打開過的情感匣子一股氣紛紛被倒了出來。
田沁從不是個遲疑不決的人。
意識到什麼後,她卑劣地想:那就再痛快果斷些,做個自私的、只在乎當下的人。
田沁的右手好像又能夠使喚了,她久違自如地轉著手腕,翻找著包內的東西。
江昭誠貼好驅蚊貼後又坐在了田沁身側,這才看清田沁手下的動作。
「在找什麼?」江昭誠輕笑:「難不成你也帶了『醜小鴨』?」
「不是。」田沁找到了那個東西,但沒有拿出來,「再給你講個故事。」
田沁轉向江昭誠的一邊,看著他泛著月光的輪廓。
江昭誠隨意地點頭。
「在郁蔥清幽的一片森林裡,開了一家神奇的糖果店。」田沁慢悠悠的,仿佛在夜裡渲染著什麼氣氛。
「怎麼個神奇法?」見田沁停下,江昭誠很是捧場地接上。
田沁一臉神秘:「這就要從小兔子一家開始說起了。」
「一個陽光明媚的白天,最小的兔寶寶差點就被野狼拐騙到嘴裡,兔寶寶一直哭個不停,當晚直接嚇得高燒不止。兔媽媽就只得哄他:乖寶寶,媽媽去給你買糖吃。」
「兔寶寶當然同意,於是隔天就去了這家糖果店。」
「兔媽媽給寶寶買了一顆草莓味的水果糖,拆開包裝紙的時候,兔媽媽喃喃說了一句:唉,希望我的孩子沒有嚇到,趕快退燒吧。」
「糖含化的那一刻,兔寶寶的眼睛突然明亮起來,身子也不再發軟。」
「兔媽媽見孩子來了精神,立刻摸了摸兔寶寶的額頭——竟然退燒了!怎麼會有這樣神奇的事?森林裡的居民都詫異新奇地去這家糖果店,於是這家五彩斑斕的店內充滿了各種希冀與願望。」
「狐狸拆開糖果包裝袋,說:『我想讓村口樹上的那隻聰明烏鴉笨點。』,於是隔天他去哄騙叼肉的烏鴉,他說:『烏鴉弟弟,聽說你唱歌很好聽哎!』,烏鴉果然變笨,張著嘴巴正想放聲高歌一曲時,口中的肉掉了下來,白白便宜了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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