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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5:56:31 作者: 李守白
凱思偏頭,見了林自南兀自呆呆伸著手,不由失笑。她想不到磕一隻雞蛋也可如此驚險,回神時,縮回手,在心裡暗罵自己蜀犬吠日。凱思問她:「想試試麼?」
林自南怕出醜,瑟縮了下,見凱思晾著雙手,不由問他:「弄髒了手?」
「沒事,做飯手很難乾淨的。」
林自南咬著嘴唇,遲遲不肯去磕雞蛋。凱思道:「給我罷,我來弄。」她卻搖搖頭,攥著手中的雞蛋,不肯給他。凱思覺得她倔起來可笑又可愛,便將她拉過來,握著她的手,將雞蛋磕在碗沿上。兩物相擊,碎開的感覺清晰地震了她的手。她想將手收了去,退縮開,凱思卻不等她反應,按住她的拇指,捏住裂痕,掰開來。雞蛋清鼓出,漫上她的指尖。濕涼滑膩的感覺堆積在指端,她閉眼撇過臉。「咔嚓」一聲,蛋殼徹底裂開,蛋黃被蛋清包裹著,滑落進碗裡。
「好了。」凱思湊過去,俯臉親了親她鬢邊的發,笑道,「可以睜眼了。」
林自南感覺手上一輕,凱思放開了她。轉後頭,睜開眼,只見自己還捏著裂成兩半的蛋殼,最後一絲蛋清掛落碗中。她吁出一口氣,反應過來時,臉上又燒起來。
太沒出息了。她這樣想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①此處處理為劇情需要。我想真正的英國學術環境應該沒有這麼憋仄。
第九章
如水夜色已經浸透了整個院落。每間屋子都熄滅了燈,只剩臥室床頭一盞,還暈著暖黃的光。林自南背抵著床頭坐著,腿捂進褥子裡。凱思在她床頭坐下,她低著頭,沒看他,像一株收攏葉片的草。林自南很緊張,吃飯時,見到窗外漸漸沉落的光線時,內心就忐忑起來。
她總是對新的東西慌張。
凱思揉了揉她披散下來的發,仍是彬彬有禮地問她:「可以吻你麼?」
林自南輕輕頷首。凱思便捧起她的臉,靠近她的嘴唇。林自南卻觸了電一般閉上眼,稍稍往後躲。雖然動作不大,凱思依然感覺到她的抗拒,他停下,林自南不好意思地睜開眼,低聲說:「對不住,我……」
他垂下手,只是親了親她的臉頰,在她耳邊低聲道:「You do teach the torches to burn bright. It seems you hang upon the cheek of night like a rich jewel in an Ethiope\'s ear.① 」
林自南聽得一怔。她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那聲音有種異樣的魔力,仿佛把耳朵浸入清涼的山澗里,感覺又柔又癢。她問:「你說的是什麼?」
凱思笑,不答話。林自南睜著眼,看了他半晌,失落地撇過頭。
「不告訴我,那行。你再說一遍罷。」她給了一個替代方案。
「For thy sweet love remembered such wealth brings, that then I scorn to 插nge my state with kings.② 」
「這句……和方才,不同罷?我聽不懂,你莫賺我。」
「不同,沒有關係。」他劃開遮擋住她眼睛的髮絲,「如果想知道,你可以學。」
「是了,」林自南欣然,「或許我還能像琴南先生一樣,翻譯小說和詩。」她頓時覺得將來又明朗了些。
燈拉熄了,窗簾上還暈著一層月色。林自南聽見凱思躺下,想了想,悄悄朝他的方向挪了過去,一翻身,鑽進他的懷裡。凱思明顯被她嚇著了,但還是攬住她。過了半晌,凱思低頭吻了吻她的發心,悄聲道:「南,你不能這樣抱著我,睡覺。」
林自南仰臉看他,問:「為甚?」
凱思苦笑。她柔軟的髮絲掃過脖頸,呼吸淺淺撲在他頸窩,帶著體溫的淡香縈繞鼻端。他鬆開她,仰躺回去,心跳快得有些發慌。他將褥子往下扯了點,抽出手臂,輕輕嘆了一口氣,還是堅定道:「睡好。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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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林自南揉著眼睛醒來,一側身,不見了凱思。她趿拉著布鞋,披一件凱思的大衣,便出去尋他。出了臥室,拐個彎,就是門口,她遠遠見凱思立在門前,正用他奇怪的母語和外面的人在講話。外面傳進來的聲音像是醫生,由於兩人說的都不是漢話,竟然教人難以分辨起來。林自南看了一會兒,出聲問道:「不冷麼?叫醫生進來坐坐罷。」
外面的聲音卻用漢話回答:「不了,我走了,我還得出診。」
凱思送別了醫生,回身朝林自南走來,手中捏著一沓信封。他走近林自南跟前,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道:「出去吃早餐麼?」
林自南卻指著他手裡的信封,問他:「這是甚麼?」
「以前的學生寄信來,」凱思似乎毫不在意地把信封放在茶几上,「早上想吃什麼?」
林自南的目光瞥了瞥信封,脫了大衣遞給凱思,回答:「大清早,多冷。」末了,補上一句:「油條和炒肝,我知道個好去處。」
「行,熱水煮好了,擱在廚房裡。」
兩人並肩走在街上,一路走,便一路有人回頭瞥他們,更有甚者指指點點。林自南瞧了幾眼,生了氣,狠狠瞪回去。凱思見了她惱了的模樣,沒有說什麼,只是牽起她的手,握緊了。林自南回握住,嘲道:「可真是好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