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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5:51:48 作者: 打字機N號
正德帝臉上激動的神情一僵,回想起暗衛稟報,今天霍衍進宮見過她,不禁心中有些懷疑,原本的深情漸漸被戒備所代替。
「你今天找我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他的語氣有些冷淡,原以為她是跟他服軟了,沒想到居然是為了那個小子。
「他是你的親生骨肉,你這個做父皇的不管,只能讓我這個不負責任的母妃來管管了。」杜如卉並沒有因為他的語氣有所變化,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親生骨肉。」正德帝嗤笑一聲,對此嗤之以鼻。霍衍和那個男人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的存在就是她背叛他的證據。
杜如卉緊咬下唇,臉上的神色也微微有些變化,雙手緊握,手背青筋暴起:「這麼多年,你還是懷疑我,你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吧。」
杜如卉的質問讓正德帝的呼吸一窒,面色也有些難看,他能容忍這件事已經是萬般無奈了,為何她還要挑破這層窗戶紙,她要什麼他都可以給她,唯獨霍衍的存在,像是肉中釘,骨中刺,他一看見他就會想起自己最愛的女人對他的背叛。
杜如卉看她的樣子就知道他根本從來就沒有相信過她的話,即使心裡已經放下了對他的執念,心中還是有些鈍痛,她前半生的付出仿佛就像一場笑話。
害死了愛她的男人,冷落自己的親生骨肉,結果換來的終究是一場空。
杜如卉想起那個記憶中恣意張揚的男人,那個男人死前的詛咒一一應驗了,她所虧欠他的終究是要還給他的。
「你在想誰,那個男人已經死了,你是我的女人,這麼多年你要躲在貞華殿中我也認了,但是我決不許你的心裡還給那個男人留有一絲位置,你是我的,只屬於我。」
正德帝看她悲傷緬懷的模樣,整個人像發了瘋一樣,將杜如卉摟進懷裡,恨不得將她揉入骨血。
「曾經發生的我都可以當做沒發生過,我已經老了,沒幾年好活了,只要你回到我的身邊,你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給你,我會把霍衍當做自己的親骨肉,除了皇位,他要什麼我都給他。」
「卉兒,別折磨我,也別折磨你自己了。」正德帝幾乎放下了作為皇帝的尊嚴,懇求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
冷漠,除了冷漠還有就是厭惡。
正德帝放開桎梏她的雙手,捂著眼退後了幾步:「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他都已經原諒她的不貞了,甚至為了她,他連霍衍那個野種都忍下來了,為什麼她還要用那種眼神看他。
「不貞----哈哈哈哈----」
杜如卉先是喃喃自語,不知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漸漸地笑聲越來越大,像是瘋了一般。
正德帝看著她這副模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靠近卻又有些膽怯。
杜如卉笑夠了,漸漸停了下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看上了傅家的女兒,我要讓她做衍兒的王妃。」
「著不可能。」正德帝想也不想地就拒絕。傅家的幾個男人是他重用的人才,而且傅家的大兒子和盧家結親,又有了兵權上的助力,他怎麼可能將如此得力的岳家送到霍衍的手上。
「這是他跟你提出來了。」正德帝的眼神略有探究,這幾年,他一直安排安慰監視肅親王府,也沒發現他有什么小動作,。對他的監視也有所放鬆,沒想到這時候他給他來這麼一出,看樣子他對皇位絕不是沒有想法的。
他可以寵愛她,但是一切都基於不損害皇權的基礎上。
「是我逼他的,這麼多年我都縱容了他,可是現在不行了,他的年紀不小了,身邊必須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他,傅家的小姐是出了名的美人,估計只有她那種樣貌,才能讓衍兒收心。這也算是我這個做娘的對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吧。」
杜如卉知道正德帝心裡的想法,雖然她的這番說辭他並不一定會全信,好歹會多一份機會。
「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衍兒手上的升龍衛。」光憑他對她的那一絲感情還不夠,必須要有足夠的誘餌。
正德帝面目一凜,她怎麼知道升龍衛的存在!
大慶皇族有兩支地下勢力,一是每一任皇帝代代相傳的暗衛,那是只有繼位的皇帝才知道的勢力,先帝登基後,覺得光有暗衛還不夠,另外組織的一個比暗衛更高一等的組織,也就是剛剛杜如卉口中的升龍衛。
升龍衛的所有成員,都是暗衛中極優秀者,先皇所有的秘密只有升龍衛知道,暗衛的實力反倒被削弱,當今正德帝繼位後,只從先帝手裡得到暗衛,一開始他也不知道還有升龍衛的存在,是在整理先帝遺物中推敲出來的。
那支隱秘的升龍衛只有可能被先帝交到了他那個好皇弟手裡,正德帝的心仿佛被螞蟻噬咬,從來,父皇眼裡就只有他一個兒子,他們這些做兄弟的,一直都是他的影子,可惜那個蠢貨,居然為了一個女人連皇位都不要,反倒讓他占了便宜。
先皇可能怕他的好兒子被人暗害,臨死還不忘給他留下這麼個好東西,可惜啊,他還是死在了他最愛的女人手裡。
「你知道升龍衛在哪裡。」
也是,他的好皇弟心裡只有她一個女人,還有那個野種,可是他唯一的骨肉,他怎麼可能不把這些東西留給他們。這更加讓他堅信了自己的想法,霍衍絕對不可能是他的骨肉。
「升龍衛一直在我手上。」
杜如卉緩緩開口道,正德帝沒想到他一直苦苦在霍衍身邊尋覓的升龍衛,原來一直在自己的後宮中,這麼多年,他一直找錯了方向,怪不得埋在肅王府的暗衛一直找不到消息。
這麼說來,霍衍手裡其實也沒什麼勢力,不需要他忌憚。
「我的一輩子已經毀在了這後宮中,我只希望衍兒一生平平安安,子孫滿堂。」
杜如卉從懷裡掏出一個鐵質令牌,正德帝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手上的令牌,他找了這麼多年的東西,終於到了他的手上。
正德帝迫不及待地從她手裡拿走那個令牌,那一陣激動的心情過去後,深深地看了杜如卉一眼:「我答應你,只要他不渴求他不該得的東西,這輩子我保證他平平安安。」
這段話,幾乎算是許諾了,杜如卉知道只要不干涉到皇位,他說的話還是有保證的。
「既然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就離開吧,這輩子,我們就別再見了。」
杜如卉覺得今天的一面,終於將她十幾年的情絲斬斷,從今以後,她還是當年的那個杜如卉,她的餘生就用來贖罪吧。
那個縱馬而來的少年,那個被她辜負的少年,杜如卉閉上眼,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
緊緊關閉的房門,將兩顆心徹底隔絕。
******
杜如卉回到自己的房間,掀開床鋪,打開拔步床的暗層,拿出一張依然泛黃的畫紙,畫上之人居然和霍衍有八分相似。
杜如卉的手從畫紙上輕輕拂過。
「衍兒和你長得一模一樣,每當看見他我就仿佛看見了你。」杜如卉苦笑一聲:「明明是我的親生骨肉,我卻不敢多看他一眼,你說是不是老天對我的報應。」
她不是個好母妃,她毀了他的一生,也毀了衍兒的一生。
「衍兒是無辜的,明明是親生骨肉,卻鬧到父不父,子不子,如果這是你對我的詛咒,你成功了。」
一地淚水從臉上滑落,滴落到畫紙上,將畫中人的影像暈染開。
杜如卉拿起一旁的油燈,火舌漸漸將那張畫吞噬,畫中人奔馬而來,恣意張揚身影漸漸消失在火苗中,她的動作並沒有停止。
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壺酒,潑灑在房子的四周。
帷帳,衣櫃,整個房子漸漸被火焰蓋住。
杜如卉站在火焰中,一如往常的模樣,只是臉上多了一絲解脫,若世間真的有因果循環,那麼一切的罪孽就由她一人承擔。
火焰漸漸燒到了她的身上,杜如卉笑了笑,絲毫感覺不到一絲痛苦,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遠處的來人,鮮衣怒馬,正在向她招手……
由愛故生憂,
由愛故生怖,
若離於愛者,
無憂亦無怖
******
「不好啦,貞華殿走水啦,快來人救火啊……」
正德帝走了沒多遠,就聽到遠處傳來銅鑼的敲打聲和太監的叫嚷聲,撩開御輦的帘子,貞華殿的方向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卉兒,卉兒還在宮裡……」
正德帝早就不顧上什麼,連滾帶爬地從御輦上下來,一路朝貞華殿的方向跑去,頭髮散了,發冠歪了,連鞋子都掉了一隻。
「陛下。」
正在救火的太監看到皇上過來了,急忙放下手上的東西,下跪行禮。
「起來,都給我起來。」正德帝面目猙獰,狠狠地踹向下跪的小太監,「你們還不快去救火,還不快去救火。」
正德帝甚至從小太監的手上搶下了一個水桶,將自己全身上下潑濕,想要衝到火海中去。
「皇上,不行啊。」幾個小太監頓時嚇破了膽子,若是皇上出了些閃失,他們這些人都得掉腦袋。
不是說貞華殿的珍妃已經失寵了嗎,怎麼皇上衣一副失了魂的樣子。
「卉兒,卉兒……」
火勢越來越大,整個貞華殿都被吞沒在火海中,珍妃幾乎沒有生還的希望。
正德帝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看著進進出出的人影,赤紅的火焰。
卉兒最怕疼了,以前稍微破了一點皮就能讓她哭個半天,那麼大的火,卉兒肯定很疼,都怪他,明明知道卉兒心裡只有他一個人,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可是他就是放不下那件事,卉兒肯定很難過吧,這麼多年,她一直都在等他的原諒。
為什麼!
正德帝狠狠地捶著地,手背鮮血橫流,這點疼,不及卉兒的萬分之一。
「皇上,人救出來了。」
正德帝眼睛一睜,心中一片狂喜,推開那些要扶他起來的太監,連滾帶爬地爬到那個剛剛被抬出來的擔架旁。
「不會的,不可能的----」
正德帝後退了幾步,那個人已經全身焦黑,還散發著一股焦臭味,完全辨別不出她本來的樣貌。
「不可能的----」正德帝不想承認自己看到的一切,可是那一支碧璽珠釵證明了眼前的這具女屍就是不久前的杜如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