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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5:47:11 作者: 漾橋
    少年捏著扶手,腳步一頓,眼底失了大半光彩。

    不再看他,陸遠征轉身跟上已經越過拐角的陳安梨。

    二樓的走廊里,每個房間之間都掛了一幅油畫。

    陳安梨仰頭一幅幅看過,視線停在走廊盡頭的房間。

    這間房間比別的要大,房門是雙開式的。

    緊閉的時候,像是與世界相隔。

    「這間是嶼修的琴房。」陸遠征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陳安梨驚了一下,回過頭來,男人對著她彎了彎唇:「陳小姐要看看嗎?」

    「我……可以嗎?」

    「當然。」

    陸遠征把房門推開來。

    屋子裡窗簾都拉開著,落地的玻璃窗采進了一室暖洋洋的陽光。

    偌大的房間裡,只孤零零擺了一架全黑的鋼琴。

    陳安梨看得有些驚。

    「嶼修這個孩子有潔癖,陳小姐應該知道的吧?」

    毫無預兆地切入正題。

    陳安梨抿著唇,點頭。

    「他的潔癖是遺傳他母親的。」陸遠征的長指落在鋼琴蓋上,像是陷入回憶般的輕撫,「從小就是這樣。他母親有輕微抑鬱症,所以從小總強迫他多次洗手,不停地給他灌輸『碰觸到任何都會很髒』這樣的心理暗示。等我意識到的時候,他甚至已經到了別人抱都不能抱一下的程度。那時他才四五歲的樣子。」

    陳安梨蹙著眉。這樣的生活對她而言簡直不敢想像。

    「嶼修的媽媽,她……」

    「去世了。」陸遠征聲音放輕,抬手捏了捏眉心,「兩年前,癌症。那個時候,嶼修在讀高一。」

    陳安梨張了張口,忽然不知道接什麼話。

    她腦海里忽然冒出陸嶼修沉默著把那雙好看的手洗得通紅的模樣,忽然心底一陣陣泛酸。

    「對不起,我不知道……」

    「陳小姐不用感到抱歉。」陸遠征倒是顯得從容許多,「生病這種事,人是不能避免的。」

    「其實嶼修兩個多月前離家出走,我一直派人跟著的。」陸遠征抬眸看她,坦白,「因為潔癖,他從小不喜歡和人接觸,沒什麼朋友。他母親去世後,這種情況變得尤為嚴重。我請了很多心理醫生來,試了很多方法,都沒法減緩他潔癖的程度。」

    「當時我想的是,以他的狀況,別說離家出走獨自出去闖蕩,就連和正常人的社交接觸他都做不到。所以停掉他所有的卡,等著他服軟回來。」陸遠征說到這裡,意味深長地看著陳安梨,「沒想到他遇到了陳小姐,還真撐了下來。頂著陸嶼修這個名字,頻繁地出現在網絡上。」

    陸遠征長指在鋼琴蓋上敲了敲,語氣裡帶著些不滿:「他可能不知道,之前的十八年,我把他保護得這麼好,有多不容易。」

    陳安梨臉上有些尷尬,垂著頭不敢說話。

    蒼天可鑑,她要是知道陸嶼修是G市首富大佬的兒子,打死她她也沒膽子靠一瓶旺仔收買他出道好嗎!

    「我就直接和陳小姐說了吧。嶼修作為我的兒子,將來必然是要繼承陸家的公司和家業的。我答應了他母親會好好照顧他。他想現在玩玩沒關係,但以他的狀況,我只放心他在我手下做事。」

    陳安梨終於聽出來些門道:「您的意思是……其實您是反對嶼修出道當藝人的,對嗎?」

    陸遠征沒再繞彎子,點點頭,漆黑的眼眸看她:「嶼修和你簽的合約是三個月,快到了吧?」

    陳安梨忽然覺得心臟像被錘子敲擊了一下,悶悶的喘不過氣來。

    「……嗯。」

    「其實就算違約,違約金我還是付得起。」陸遠征聲音終於有了一絲軟意,夾雜著若有似無的嘆息,「但我不想再激化我們父子的矛盾了。所以,等三個月到了,麻煩陳小姐能夠放他走。」

    陳安梨忽然覺得空曠的琴房像是被抽乾空氣的真空瓶,稀薄得她喘不過氣來。

    指甲在手心掐出印,她聲音放得很低,盯著男人熨帖整齊的袖口:「我覺得,還是要問一下嶼修的意思……他已經是一個可以為自己做決定的成年人了。」

    陸遠征有些意外地盯著她,抬起金絲邊眼鏡戴上,看清了女孩額頭細細密密的汗。

    「他肯定不會願意。所以,我今天找陳小姐來,是想問一下,你介意換一份工作嗎?」

    陳安梨倏地抬頭。

    ----

    談完結束,推門出來,陳安梨一抬頭,視線對上了滿眼擔憂又警惕的陸嶼修。

    他被管家擋在琴房門口,看到她的瞬間,撥開管家走了過來。

    上上下下看過她,少年像是確認她有沒有受委屈一樣認真又焦灼。

    陳安梨想到剛剛陸遠征說的話,心裡不是滋味。垂眸瞬間,看到他左手無名指處隱隱還在的一道劃痕。

    她吸了吸鼻子,儘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歡快一些:「怎麼還沒有去洗掉?不嫌棄髒啦?」

    陸嶼修沉著臉,拉著她轉身就要走。

    「都回自己家了,你還要去哪?」身後傳來男人低沉威嚴的聲音,「讓司機送陳小姐回去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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