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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5:43:13 作者: 淺草茉莉
    衣玉露見了不禁失笑。說這男人幼稚,又極為可愛,聽晴雨說,他是眾位名媛千金爭相愛慕的對象,又說他是浪子裡的真男人,這什麼跟什麼,她實在很懷疑,那些愛慕他的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嗎?「比不上。」推開他,她起身為自己倒了杯茶。

    「比不上?!」這可是嚴重刺激到他了。「你這女人竟敢這麼說,我可是『你的男人』,你的男人這意義你懂不懂?!」氣結,暴跳如雷。

    真是超級窩囊外加超級不慡,這女人到底何時才會了解他之於她,不是任何人或任何事可比擬的?!

    瞧他又怒了,這男人真愛生氣耶。「是,我的大老爺,我知道錯了。」漫不經心的隨口敷衍,她才懶得與他爭辯,男人對這事小心眼,無聊得很。

    「知錯就好——欸,你剛叫我什麼來著?」忽然像想到什麼似的,顏敏申雙眉齊挑。

    「我嗎?」

    「你方才喚我『我的大老爺』,是不是這樣?」他想起數兒之前被迫人前人後總要噁心的喚宋連祈「我的少爺」,現下他們兩人成親了,那渾小子又要數兒改口喚「我的相公」,聽起來噁心巴拉的,他幾次聽得都要吐了,心想宋連祈怎麼連這等教人起雞皮疙瘩的事都幹得出來,為此還譏笑過他不下數百次,可他死性不改,堅持樂陶陶的凌虐眾人的耳朵。

    這會他聽到自己女人這麼叫,一顆心竟慡到不行,娘咧,他總算知道宋連祈為什麼受盡嘲諷,也要堅持數兒這麼喚他的理由了。

    這慡勁原來這般舒慡痛快啊!

    「怎麼,不行嗎?」她冷睨他。

    「行,怎麼不行?!」他趕緊涎著臉貼了上去。「我說小娘子啊,你以後也都這麼喚我好嗎?」

    「為什麼?」

    「我聽了受用。」他笑嘻嘻。

    「你受用我不受用。」偶爾叫叫無妨,常叫,噁心。

    他臉兒登時一板。「不過叫叫這麼難?」

    「是不難,可我不願意。」她又推開他。

    「真不願意?」

    「嗯。」不想理他。

    他抿起唇,生悶氣了。「不願意就算,我走了。」嗚嗚……還是宋連祈的數兒好,貼心又受教。

    「喂,等等。」她喚住他。

    他停了腳步,沒回身,顯然還在鬧脾氣。

    「就這麼走了?」瞧來他真的很不高興呢,真是小鼻子小眼睛。

    「留下惹人厭,留著做啥?」他施施而行,哀怨的反問。

    衣玉露咬咬唇。他們「正式在一起」數個月了,這傢伙總是死纏爛打,什麼下流手段都使過,每晚就是要賴在她寢房裡過夜,等天亮時晴雨來前才被她踢下床,百般不願的離去,這會居然說沒兩句就垂頭喪氣的主動求去,還真不尋常,讓她有些不習慣……

    「那好吧,要走就走吧!」她也不開口留人,只是拉著裙擺往床榻方向漫步而去,掀開被子,脫了繡花鞋,溜進被窩裡。

    這悉悉窣窣的聲音聽進顏敏申耳里,自然知道她上床了,一隻腳向後輕挪,下意識的也要跟著上,但才扯動腳跟——不成,尊嚴尊嚴,志氣志氣,忍耐忍耐!

    不能教那女人瞧扁了!

    他咬牙又要走。

    咻!

    衣服落地聲。

    娘咧!有道是,涼傘雖破骨骼尚在!骨骼……尚……在……

    斜眼瞄了眼床上的春色,完了,這女人去掉了鬟髻,大片青絲披於腦後,露出一張清麗絕美的容顏。

    杏紅輕紗眼看就要被垂下……

    「別垂——」

    「什麼?」她聲音比之平常還要嬌脆。

    「我說,等等。」顏敏申不中用的氣虛起來。

    「等什麼?」她撫媚慵懶的審視著輕紗帳外的人,好像有些明白自己對他越來越「寬容」的原因了。

    「等……」咽氣,咽氣,無用的傢伙,無用至極!

    「嗯?」

    「等這個……」他自我掙扎,吞吞吐吐。

    她一翻身,單衣一邊滑落,香肩露出。「你還是走吧,我睡了。」

    「等我回……」

    「真累。」又丟出一件短兜。

    「不累,等我回床上就不累了!」這回沒堅持,沒尊嚴,沒骨氣,有的只有俐落跟猴急。

    哼,既然其他地方占不了上風,唯有在床上這女人才能任他擺布,這回他決定了,輸在床榻外的事,要在床上討回來!

    俗話說的好,怒龍操兵,風雨都凶,今晚這綃帳里果真風雨交織,兇猛異常,不禁讓衣玉露後悔留下一隻yín獸大鬧她的暖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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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黎明時分,大老爺舒慡了,也懶得跟女人計較了。

    但他顯然興奮過度,竟睡不著覺,想談談心了。

    「喂,咱們該籌備籌備成親了。」他突然冒出這話。

    「成親?」窩在他懷裡,衣玉露蹙著眉。「現在咱們這樣不好嗎?何必多此一舉?」

    「現在哪裡好?偷來暗去的,一點也不光明磊落。」

    像這樣每天半夜摸上她的床——是沒錯啦,日子過得既驚險又刺激,一開始也頗能滿足他好刺激的性子,但現在這情形逐漸教他不能痛快了,像這樣暗渡陳倉,萬一哪天東窗事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色魔,專yín人家姑娘,而且,對外也不能與這女人光明正大的談情說愛,還得避人耳目裝不熟,她明明是他的,卻得見她老對著別的男人巧笑倩兮,自己卻無法可管,這種種,總教他心下不甚舒坦。

    不成,還是得快將人娶進門,然後昭告天下,這女人是他的,窺覷者,死!

    只是這女人跟她滾那麼久了,也沒暗示過一次要他娶她的話,看來她先前不是說說的,是真的不想嫁人,現下人是給他騙到手了,但得再想想法子,將人給騙回家去才成。

    「你在乎這些?」與他「在一起」後,她開始「不經意的」會注意外頭關於他的風風雨雨了,大家都說他與綢莊主子宋連祈兩人哥倆好,自小就經常一起流連花叢,性好漁色。

    又說,他紈絝子弟一枚,到處撒錢胡亂買賣產業,後來眾人才得知,他這麼做是為了掩護宋連祈奪回宋家產業,還幫著好友娶得了美嬌娘,但這期間,面對外頭的流言蜚語他從沒解釋過,所以她以為,他是個不在乎外人眼光的人,也應該不會在乎兩人成不成親這種不是問題的小問題。

    「怎能不在乎,我希望你里里外外都屬於我的!」顏敏申毫不掩飾的說出他的期盼與占有欲。

    「可是成親很麻煩的,將來婚後還要伺候公婆,這麼一來,我就沒有時間研究箏譜,尋找相配的好箏了。」

    又是為了她的寶貝箏,自己真的爭不過這些個破箏了!「可是你不嫁,你爹不會逼你嫁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不急,就不信她爹不急!試問天下有哪個沒腦袋的爹會任由女兒長留身邊,讓其老死也沒個依靠?

    「我爹很開明,從不逼我嫁。」

    「這是開明嗎?這是放任女兒走上孤獨終老的絕路!」原來真有沒腦袋的爹!

    「才不是呢,我娘過世得早,我是爹唯一的掌上明珠,我若說不嫁,要留在他身邊孝順他,他雖不願意,也不會強迫我。他總說我相貌像娘,生得好,除了短壽外,遺傳了娘所有的好福份,上蒼自然會為我安排良緣,緣份到了,我自然就會出閣,至於何時,就順其自然了。」

    「原來如此。」他攏著她的香肩,忽又得意的笑著。「那我算不算你爹口中的良緣?」是時候了,改天他得製造些機會,向未來的丈人下點功夫獻獻殷勤。

    她美目一瞅。「你嗎?」

    「不算嗎?」

    「哼,我勸你最近別要想點子靠近我爹,他近來心情不好。」她轉個眼,就知道他打什麼主意了,想找爹下功夫,哪那麼容易!

    「咦?這麼巧,我最近運氣也背,遇到一個老頭,專找我晦氣,攪得我心情也不甚舒暢。」

    「喔,你被一個老頭找晦氣,而我爹聽說是被個渾小子氣得腦門充血。」

    「嘖嘖嘖,果然是翁婿,兩人遭遇都一般。不過我問你,我和你爹都受氣了,你說你心疼誰啊?」躺在床榻上,他耍賴的問,就愛比較。

    她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搖頭。這傢伙連她爹都要爭寵,真是……幼稚到很有趣。「當然是我爹,他都摔斷兩顆門牙了。」

    咻~咻咻~~

    顏敏申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不知怎麼,忽然感到全身發涼,一道道冷風灌上他的腦門,他鬆開攬著女人的手,全身僵直,在骨頭格格作響中坐直身子。「你剛是說……斷了……兩、兩顆……門……牙……是嗎?」不會這麼巧吧?

    發覺他的異樣,衣玉露略蹙起眉。「怎麼了?」方才還像大爺似的好好躺著,怎麼他突然坐直身子,還變了個樣?

    「我問你,這個……你爹的門牙該不會是昨天斷的吧?」他渾身發毛,聲音也飄忽不定起來。

    「不是。」

    這一瞬間,他僵硬的臉龐軟趴趴了,用力呼出長長的一口氣。

    就說不會這麼倒楣的,只要不是昨天就不是了。

    才要放心伸手將額頭上的冷汗擦去——

    「不是昨天一起斷的,前陣子跟人吵架先斷了一顆,昨天下午在街上又遇見同一個惡棍,聽說那傢伙當街向人家姑娘伸出魔爪,我爹見義勇為,要將惡狼扭送法辦,在與那惡狼扭打時,又摔斷了一顆牙。」

    擦汗的手頓時卡在空中、眉間,接著冷汗泉涌而出,汗如雨下,猶如江水潰堤般,手已如千斤重,擦不了,不,根本動不了,完了,完了——他、死、定、了! 惡夢啊,惡夢!只要一閉眼就會出現兩個漆黑深洞,當黑洞的距離越拉越遠,越拉越遠,逐漸看清楚黑洞是什麼時,瞬間顏敏申就會滿身大汗的驚醒。

    牙,兩顆黑壓壓的缺牙黑洞,恐怖啊——

    這次不過睡個午覺,他又驚醒了。

    滿身的冷汗,欲哭無淚。

    煩哪,衰啊,前途堪慮啊!

    怎麼、怎麼會這麼倒楣!

    他抹著汗,搖頭嘆氣。

    「我說老頭啊老頭,怎麼會這麼巧,偏偏就是你呢?」唉!

    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幾次嘆了?兩百次有了吧?

    「不,大概有三百次了。」

    咦?是誰在回聲?原本委靡不振臥躺在長凳上的人瞪眼,就瞧見一抹大大又幸災樂禍的刺眼笑臉出現在他面前。

    「宋連祈!」

    「中氣還挺足的嘛,聽僕役說,你從早到現在嘆氣超過三百次了。怎麼?何事不順暢?」宋連祈逕自找了他對面的長凳坐下。

    「沒事!」顏敏申沒好氣的一哼。

    「是嗎?這幾日你足不出戶,你爹還以為你病了,急派人通知我過來慰問,但我瞧你這病嘛——沒藥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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