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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5:43:07 作者: 古靈
這下子,水伶終於注意到他那明顯的冷漠與疏離感了,「哦!那……」她邊不解地端詳著他,邊漫不經心地說:「我叫燕水伶,你就叫我水伶好了。」奇怪的人,怎麽看起來不但一點感激她救了他老命的樣子也沒有,反而好像在責怪她的「多管閒事」?
亞克未置可否,眉宇卻攢得更深,彷佛不怎麽高興似的。相對的,水伶也開始不慡起來了。
好吧!就算他已經忘了他的老命是她救的好了,可現在他是在別人家的地盤上,多少也得客氣一點吧?
可是,他好像不太懂得客氣這兩個字的意義。
好、好、好!那也無所謂,就算他不懂得那兩個字的意義,更不懂得禮貌是啥玩意兒都沒關係,可她總沒得罪他吧?她甚至還整夜不睡的伺候他耶!他憑什麽擺臉色給她看?
嫌她「招待不周」?
還是嫌他眼珠子的色彩還不夠豐富?
不過……算了,她也不是小氣的人,會救他只是很單純的想救他而己,並沒有期待人家感激涕零或回報她什麽,既然他喜歡裝腔作勢、擺臉色,那她就假裝沒看到不就行了?
這就叫大人不計小人過……吧?
想到這裡,水伶才聳聳肩,若無其事地把視線拉離開他的臉,繼而發現自她醒來後,就沒看到黑白的狗影。
「咦?黑白呢?」
「黑白?」亞克略一轉眼.\n「那條狗?它天一黑就出去了。」
「天黑?」水伶詫異地仰起臉往上看,「可是現在……耶?」話才說到一半,她就傻了眼,隨即扭頭往後望去——洞內依然明亮如白晝,她更驚詫地拉回眼再往上瞪著點點星辰閃爍的夜空。
「耶?這……這是怎麽一回事?」她驚疑地叫道。
亞克沒有吭聲,只是轉眼望向她剛剛睡覺的地方,水伶自然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在獸皮上多了一根銀白色的物體,繼而更驚訝的發現,那物體雖然只有手指大小,但整個山洞內的光亮正是因它而存在。
「那是什麽?」她驚呼著跑過去蹲在那物體的旁邊,左看右瞧,就是不敢去碰它。「好……好神奇喔!」
亞克猶豫了一下,才跟過去把銀白色的物體拿起來放進她手裡。
「這是我們那兒的照明用品。」
水伶小心翼翼地捧住銀光,「哇——一點也不會熱耶!」她更驚訝地讚嘆。「而且那麽亮,亮得簡直像白天一樣!卻又不會刺眼,唔……這是類似夜明珠那種寶物吧?」
亞克面無表情。「類似吧!」
「我就知道!」水伶卻沒注意到,反而得意地揚起了下巴。「雖然我沒見過夜明珠,但是,我聽人家提起過,所以一猜就被我猜到了!」瞧吧、瞧吧!她也不是太無知的人喔!
逕自在獸皮上盤腿坐下,亞克只是冷淡地悌視著她。水伶拿著銀光又端詳片刻後,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你昨晚燒得好厲害喔!而且,直到今天中午的時候你還昏睡不醒呢!怎麽現在你就這麽有精神了?」
「雖然我很容易因為失血過多而發燒,但是!除非是持續高燒不退,否則,只要一退燒!我的身慮很快就會復元,這種傷頂多三、四天就可以完全痊癒了。」亞克撫了一下繃帶,「你處理得很好,所以,我才能那麽快就退燒了。」他依然是那麽淡然地回道,口氣里還是一丁點兒感恩的意味也沒有,彷佛只是在敘述某件無關緊要的事實而已。
「那也沒什麽啦!」水伶聳聳肩。「我從十一歲就開始看護傷患了,你那個傷也不過是小意思而已!我十四歲的時候就替人家切斷過腐爛的腿呢!」
「十一歲?」亞克揚高了濃眉。
水伶瞥他一眼,隨即起身去到山洞的另一邊,一邊準備燉煮那兩隻早就處理好的山雞,一邊簡略的敘述她的身世。待她起好火,把鍋子放上去燉的時候,她的敘述也到了尾聲。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會一個人住在這兒,只是不好意思問而已,不過,現在你就知道原因了吧?」她緩緩轉過身來,發現亞克眼裡的彩虹變換得更快速了。「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代里啊!還是躲在這兒安全一點,反正有得吃、有得住,我的日子過得還算快活,只要小心一點不要讓人發現就好羅!」
亞克臉上的冷漠淡然似乎稍微退除了一些,又好像沒有,但可以確定的是他腫眸里漩渦的流轉很明顯的減速了。深深地凝視她片刻後,他忽然說:「我們那兒幾乎沒有戰爭。」
水伶先是一愣,繼而驚呼,「完全沒有嗎?」
「差不多,有的話也只是一些不小的抗爭而已,我們不會放任它們擴大為真正的戰爭。」亞克慢條斯理地說。
「沒有戰爭的地方嗎?」水伶呆了半晌!而後慢吞吞地回到他面前,學他盤腿坐下,並羨慕嚮往地嘆了一口氣。「好好喔!」
亞克似乎想說什麽,卻又突然改口問:「你現在幾歲了?」
「十七。」水伶隨口應道。「你呢?」
「二十四。」亞克漫不經心地回道,「你要在這兒躲多久?」
「一輩子。」水伶毫不猶豫地說出這三個字,除非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讓她去,否則這兒是她唯一的選擇了。「你是到我們這兒來做什麽的?」
「辦點事。」很簡潔的回答。「一輩子是很久的時間,你不怕寂寞嗎?」
「至少很安全吧?」水伶反駁。「你是被在這兒附近四處流竄的賊匪盜寇砍傷的嗎?」
這回亞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很正經地告訴她:「你可以在我傷好之後,要求我陪你去找你的父母親。」他的神情非常嚴肅,嚴肅得有點超過了!簡直就像是在談論一樁非得成功不可的交易似的。
「才不要!」水伶卻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絕了。「我找到爹娘的後果只有一種-再被賣掉,而且,這次保證會跟我姊姊一樣,直接被賣進窯子裡去。換了是你,你會希望這樣嗎?」
亞克頓時啞口無言,水伶見狀,不覺莞爾,繼而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瞧了半晌。
「你的事情辦完了嗎?」
亞克右眉一挑。「辦完了,如何?」
「也沒如何啦!只是……」水伶悄悄垂下眼眸,狀似不經心地隨口問道:「你的傷好之後,就要回到你那個沒有戰事的家鄉了嗎?」
亞克狐疑地注視她片刻。
「沒有那麽快,別的地方還有事等我去處理。」
「這樣啊……那……」水伶飛快瞟他一眼。「你想……你想我有沒有機會到……呃……到你的家鄉去看看呢?」
就剛剛那片刻工夫,她的如意算盤就已經打好了,好歹她也救了他的老命,對吧?那樣他就沒理由拒絕她這個小小的要求吧?而如果那邊真的是那麽和平安詳的話,她就不只是看看而已,說不定乾脆就在那兒定居了呢!
沒想到,面對著她那張掩不住希冀的臉,亞克卻仍不假思索地斷然邋:「絕不可能!」
水伶頓時失望的垮下臉來。
幹嘛拒絕得那麽快嘛!就不能稍微猶豫一下下嗎?就算是假裝的也好嘛!那樣她才能和他比畫兩招太極拳啊!雖然他人高馬大,但太極拳又不是比高大、比力氣,說不定比呀比的,她就莫名其妙的贏了,然後就可以纏著他帶她去那片安樂的淨土了!
但是,他居然以一句「絕不可能」,就掃得她灰頭土臉的連退七大步,難道他忘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嗎?
哦!對了,他是忘了!
「可是…如果你沒空帶我去,或許你可以告訴我怎麽走,我可以自己去呀!」她仍不想放棄最後一線希望。
亞克非常肯定地搖搖頭。「你自己去不了的。」
「我可以試試看嘛!」水伶不死心的堅持著。
亞克依舊搖頭,並在水伶想繼續說服他之前及時轉開了話題。
「黑白為什麽天一黑就出去?」
一聽就知道亞克拒絕繼續和她比兩手太極拳了,水伶不由得不滿地噘起小嘴,不甘心地瞪著他好一會兒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它看上了山下村落里的一隻小母狗,晚上都會去找它,因為,它每次去都會帶點小獵物過去。哼哼!這還是我教它的呢!所以,那隻小母狗的主人還很歡迎它,我看啊,說不定它很快就會做爹啦!」
「那你呢?你不想嫁人了嗎?」亞克聲音低沉。「如果你不想去找你的親人,那麽,你也可以要求我幫你找個好看又有權勢財富的丈夫,如何?」
不知道為什麽,水伶總覺得亞克的口氣似乎越來越有「談生意」的嫌疑了!
「不如何!」水伶賭氣地鼓起腮幫子。「我幹嘛嫁人?我就是喜歡自己一個人在這兒老死爛死,你管我那麽多干什麽?」話落,她就跳起來跑到爐火那邊察看食物燉煮的情形。「你啊!既然不想帶我去你的家鄉看看,傷好了就儘快給我滾蛋!」
望著水伶那副透著怒氣的背影,亞克不覺蹙起了濃眉。
不用她拿掃把趕人,他也想越快離開越好,事實上,他清醒過來後不久,就覺得有足夠的體力離開了,問題是——
「生意」沒談成之前,他走不了呀! 多少恨?
昨夜夢魂中,
還以舊時游上苑,
車如流水馬如龍,
花月正春風——
李煜.\n憶江南
真是長眼睛沒見過那麽厚臉皮的人!
背著弓箭、拎著兔子,水伶匆匆來到小溪旁,忿忿地扔下兔子、丟開弓箭,活像要宰人似的一把抽出短劍朝天飛舞幾下,還搭配上幾句一般只有粗俗男人才會脫口的咒罵,而後猛然蹲下去抓起兔子開始剝皮剖腹;手上忙著,心裡頭可也沒閒著,嘴裡更是忙著嘰哩咕嚕地埋怨不已。
「什麽跟什麽嘛!明明傷都已經好了,幹嘛還要我打獵回去孝敬大爺他的五臟廟?救他老命不夠,還得當孝女賢孫的伺候他,他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了呀?真是他媽的!」
罵到這裡,水伶突然一劍高高舉起,繼而狠狠落下,喀一下剁下兔腳,嘴裡還發出殘忍的嘿嘿冷笑聲,彷佛剛剛斬落的正是亞克大爺的腦袋。跟著,手起劍落,又連續斬下其他三顆「腦袋」。
「每天都一大早就出去,還以為他什麽時候良心發現了,想換個手去打幾隻野味來回報我一下的說,結果每次吃飯時間一到,他大爺就兩手空空的回來張大嘴等吃,他把我那裡當成什麽了?救濟院嗎?」
啪的一下,她順手把血淋淋的短劍甩在一旁的朽木段上,然後開始動手挖除那只可憐祭品的內臟。
「真是不可理喻的人,明明是我救了他,還拿他當大爺一樣伺候得周周到到的,不是嗎?毫無轉回餘地的拒絕我的要求就算了,幹嘛還老是拿那種輕忽的眼光看我呢?好像我是笨蛋白痴一樣,真是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