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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6:20:08 作者: 竹枝晚
這時候狗蛋才知道,原來自己學習的筆墨紙硯都是周管家出銀兩買的。
當下他便去問了周管家,他卻只是說:「這些你有興趣的東西我都會給予,等你長大後再慢慢還我吧。」
狗蛋以為「長大後再慢慢還」的意思只是把這些年,周管家對他的付出以銀兩的形式盡數奉還。
所以他點頭應道:「好的,周管家。」
頭頂一張溫熱的手掌罩在他的頭頂,隨後便聽到了一陣嘆息聲。
狗蛋不知道周管家在嘆息什麼,至此之後他倒是有了新的目標。
那就是掙錢,掙很多很多的銀兩,以後還給周管家。
但是那一年的蝗災太厲害了,家裡很快就沒銀兩買米,遞了書信過來讓狗蛋想想辦法。
狗蛋想,周管家一定有辦法。
果不其然,周管家每月都能拿出五十兩給他,他一筆一筆將這些銀兩的數字記錄在冊子裡,等長大後,應要還給周管家。
過了許多年,周管家因為一次意外摔傷了腿,聽家主的意思是也確實到了年齡該退休了,故而給了遣散費。
這些年來周管家沒有存下什麼銀兩,自然沒有辦法在外頭置辦什麼宅子。
花完了遣散費就只能流落街頭。
狗蛋卻因為周管家的離開,名正言順地成為了周管家的接班人,人稱許管家。
他理了理之前周管家所在的帳目,每一筆含糊其辭的金額都與自己記錄的帳目冊子上一模一樣,他心下大約便瞭然了起來。
而後他尋了很久,終於在樂檀街頭小巷子裡發現了周管家,他躺在草堆里,旁邊置放了一隻破碎的碗,碗裡還有一些了餿掉的食物,邊上卻有一隻狗正在吃他碗裡的東西。
「周管家。」狗蛋站在他的面前,他道:「終於找到您了。」
看著昔日那道消瘦的身影,他伸出手,一道光落在他的手心,像極了最後的救贖。
躺在草堆里的周正緩緩睜開眼睛,眼前的少年已然不是曾經那稚嫩的模樣,他仔細看了看他的身影,許久才回過神來,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您在公孫家這麼多年,他們竟還如此薄情寡義,當真讓一言澆冷,一言尋了你許久,如今終於找到您了。」少年蹲下身,將草堆里的那瘦到像是紙片一般的人背了起來,「我給您添置了一處宅子,往後您就住那邊,一言得空便會來看望您。」
「我已經不是公孫家的管家了,你又何必……」周正欲言又止。
狗蛋定神道:「一言得周管家協助多年,這點恩情自然是要償還的,何況一言已與周管家簽訂了婚契,周管家為何棄一言而不顧呢?」
「你……」周正驚愕。
當年那張小小的,髒兮兮的臉蛋確實融入了周正的心裡,故而心下一軟,誆騙不識字的他簽下了婚契。
如今他已是苟延殘喘的命……
「周管家,如今我是公孫府的管家,那些賣身契我都看過了,您把婚契也夾雜在賣身契裡頭,這樣真的好嗎?」身後的月光將他們二人的身影拉得極長,狗蛋一邊走一邊說,「我不知道您當年是否以玩笑的形式讓我簽下的婚契書,但周管家您有恩在先,一言心中已然認定您,即便您要後悔,一言也不會認的。」
長長的巷子,兩旁除了狗吠聲便沒有其他的蹤影。
夜深了。
走了許久,許管家才將周正帶到自己所買的宅子處。
宅子不大,門庭兩旁有兩顆高大的樹,門上是剛刷的紅漆,聞著還有股淡淡的氣味。宅子裡頭就是簡簡單單的四合院構造,正廳上方有一張四四方方的木桌。
「我知您愛寫字,特意差人給您定製的木桌,筆墨紙硯都在上頭給您擱著呢。」
狗蛋將周正放在一旁的木椅上,點亮了蠟燭,而後蹲下身小心地瞧了瞧周正的腳。
在狗蛋觸碰到腳踝的一剎那,周正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
他並不是一個不能忍痛的人,但此番卻疼得讓人忍不住渾身僵硬。
狗蛋道:「傷口癒合要跟往後一樣怕是不能了,周管家,一言明兒個就給你做根拐杖,往後就由我來照顧您吧。」
周正看著少年,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之後很長的一段日子裡,狗蛋都會往他們的小宅子裡添置新的東西,偶爾還會是一些市面上的小玩意兒來逗周正開心。
久而久之,他也習慣了拄著拐杖的日子。
*
沈憐雲從未想到結果會是這樣的。
細細回想,當年的事情極有可能是公孫皓言會做出來的事兒。他趕盡殺絕,不會感恩任何一個曾經對他好的人,又如何會給曾經家裡的管家添置宅子呢。
許管家道:「我與周管家的事便是如此,我確實拿了公孫家的銀兩,毋庸置疑,這場賭弈我輸了,我願離開公孫家。」
公孫良玉和公孫溫羽自然也沒有想到結果會是如此。
按道理公孫家地契商鋪在樂檀不少,又怎會如此區別對待一個常年服侍家裡的管家!
可回頭一想,公孫家這些年在樂檀確實是壞事做盡,這才會淪落到被五等世家騎在頭上的結果。
許管家交出管家信物,並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一言本就是乞丐,最初便是乞討而生,承蒙周管家照拂才有如今地位,一言只是想為周管家爭取他應有的,若此事錯了,那便是錯在我,不在周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