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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5:37:21 作者: 謝克江
王連甫早就回家去了,可他低沉的聲音整夜都在劉清遠的耳畔迴響,和阿炎的輕啜、呢喃聲交織在一起,像是一首沒有任何旋律的樂曲,經久不息。
第二天一早,劉清遠和阿炎母子在房間裡吃過招待所餐廳服務員送來的早餐,和阿炎道別,說是有事處理,讓她等自己晚上一起出去吃飯。阿炎低頭應著,張了張嘴,想再問一遍清遠哥把家庭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但知道不會有明確的答案,也就不再問了,只說了一句:天上還在下雪,小心路上滑,車子開慢一點,我和兒子等你回來。就見劉清遠鼻子裡嗯嗯地應著,人已經消失在走廊的盡頭了。
阿炎站在走廊盡頭的玻璃窗後面,聽到樓下開車門關車門的聲音,接著就是艱難打火的聲音(天氣冷得邪乎,發動機都凍住了吧),然後就是馬達轟響的聲音,最後見到被白雪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擋風玻璃的轎車吱吱地叫著,一溜歪邪像是喝醉了酒一般逃一般地駛出了招待所的大門。
阿炎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站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被兒子睡醒後的哭聲猛地驚醒過來,這才回到房間裡,伸手去抱兒子的時候,才發覺自己整個身子都幾乎被凍木了,好半天沒有了知覺。
不是說家裡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嗎?可清遠哥的心裡怎麼裝了這麼重的心事啊?那心事重得想藏都藏不住,想裝也裝不下,都掛在那張疲憊的臉上了呢。
劉清遠回到辦公室,一杯熱騰騰的濃茶已經泡好放在桌上了,那是他的司機阿福給他放在那裡的。多少年了,這已經成了阿福的必修課,從來沒有曠過課,而且準點準時,風雨無阻。劉清遠沒有去揭開茶杯的蓋子,而是雙手捧住整個杯身,感受著從裡到外透出來的還帶著微燙的溫暖。
說是要處理公務,但這樣一個寒冷的冬天,所有的工地早就停工,能有什麼公務可供處理的呢?他只想靜靜地坐在屬於他一個人的世界裡,面對著自己的內心,細細地品評著發自內心的每一個感觸。或者說,他是在逃避吧,逃避阿炎那雙清澈如山泉的明眸,逃避那雙明眸下探尋期盼的目光。
大半年沒有見面了吧?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將近快一年了呢。這大半年的時光,阿炎自己帶著孩子,是怎麼度過來的呢?劉清遠忽然一驚,這一夜的纏綿,作為孩子的父親,他竟然一句也沒有問!他沒有問,阿炎也沒有說,這一夜的呢喃,阿炎反來復去所說的,竟都是對他清遠哥刻骨的思念,以及對他分手後生活的每個細節的關注,不厭其煩。可他劉清遠呢,為什麼竟沒有問一句她們母子這大半年是怎麼過的,孩子好不好帶愛不愛哭乖不乖?想到這裡,劉清遠像是被熱茶燙著了似地,後背竟似有冷汗浸出來了。
就在這時,電話鈴急促地響了起來。一下子來了三個電話,竟跟商量好了似地,腳跟腳地打來,讓劉清遠應接不暇,呼吸艱難。
來電的分別是岳父常明發,頂頭上司王有良和妻子常燕。
三個人的來電都是言簡意賅,而且都帶著最後通牒的意味,但意思卻是大相逕庭。常明發的意思是可以把孩子留下,但要送到農村老家去,阿炎一定要離開濱海,可以補償一筆錢,關鍵是要把影響降到最低。王有良則是勸他要把家庭和婚姻關係處理好,他劉清遠能不能正位全靠這次事件的處理妥當與否。常燕卻是乾脆的很,要他劉清遠做好離婚的準備,她一天也不打算再跟他過了。
第25章 41
劉清遠把這三個電話的內容記到便箋紙上,反反覆覆地推敲了半晌。
阿炎和孩子的事劉清遠是早就做好了準備的。他知道,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紙里包不住火,遲早都是要放到檯面上來解決的。只不過,他沒有想到會放到檯面上來這麼早,這麼不是時候。在他的設想中,只要他能正位建委主任,並把老岳父熬到退休,對自己的仕途沒有了生殺操控能力,就算阿炎母子找上門來或有人捅開這件事,他相信到那時自己也有足夠的能力來化解。
但他沒有想到這件事會在這個不上不下的時候被捅開。而且最為敏感的是,從老朋友王連甫的敘述中得到信息,這件事的被捅開帶有極強的個人目的,而且是掐住他劉清遠的七寸,從頭到尾都是個陰謀,不達目的絕不罷休。這個人顯而易見,就是被自己和韓得寶陷害得九死一生然後死而復生的王有良。
老岳父在電話里的提醒和老婆常燕在電話里的虛聲恫嚇都可以置之不理,或者說置之不理就是最佳的解決方法。這件事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阿炎母子也已經被接到市里並被放在聚光燈下了,對方的目的也就已經達到了,怎麼處理也消除不了影響了,那麼處理的方法還有那麼重要嗎?
現在最最重要的也是需要謹慎對待的,是王有良的電話。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意思是明擺著的,要是處理得當,他劉清遠就可以「正位」,處理不當,就要丟官罷職,政治前途到此為止,甚至還會臭名昭著,再無翻身之日。處理得當,就還有機會,還會「正位」,前途一片光明。
關鍵是,什麼叫處理得當呢?怎麼處理在王有良那裡才叫得當呢?有一條是確定無疑的,那就是和王有良站在一條戰線上,成為王有良的人,才叫「得當」。那麼是什麼原因讓王有良這麼明目張胆地這樣做呢?難道他沒有考慮到濱海市的一把手----他劉清遠的現任岳父常明發的感受和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