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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5:20:23 作者: waye
宋延年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心寒,悻悻地離開。他才明白,他從不了解藍伊水,從未真正得到哪怕一點來自於她的愛。他何曾這樣失敗過,被一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他又何曾這樣卑微過,對一份以為得到的愛情不斷放下尊嚴。他才明白,伊水是何等的攻於心計,何等的不擇手段。為了他的不幸,寧願犧牲自己。
伊水,我終究是愛你的。只是這愛太霸道,讓我必須擁有你,哪怕以傷害你的方式,也勢必得到你。可你未免也太殘忍,連自己也不放過。我不會原諒你,正如你不會原諒我一樣。未來,別讓我尋得機會。否則,我勢必用盡一切討回你加諸於我身上的所有!
她用兩天的時間處理在北京的住處。剩下的東西大部分被丟棄,其中包括宋延年給她買的衣服,首飾。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並不多。一個行李箱,一個背包便可全部容納。如同她當初來到北京一樣,簡單輕便。
回到故鄉,回到舊居,在那裡一呆就是一個星期。幾乎足不出戶,打掃房間,整理物品。將房子信息掛在網上,希望有人過來租。來到母親的房間,將她的書籍再一次閱讀。和幼時一樣,常常不知覺間睡去,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天黑。仍舊吃的很少,大多是高熱量的零食。不再想起母親,不再想起任何人。她只覺得內心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心滿意足。
一個星期後,一對年輕夫婦找到她,希望租下她的房子。她的房子處於鬧市區,交通便利,離年輕夫婦上班的地方很近。她的房租較低,要求他們一次□□半年的房租,不可以改變房間的構造,不能在母親的房間隨意丟棄書籍,其他的任他們使用。他們同意了,很快地交接鑰匙,簽好合同。
她已經決定了,沿著母親走過的地方,以母親的方式見證她見過的美麗。她已經在塵世中找不到還能使自己心滿意足的東西,找不到可以讓自己心平氣和的方式了。似乎只有這條路,讓她的未來,她餘下的人生不至於蒼白的如同一張白紙。
我終究是你的女兒,體內流著和你一樣的血液。猶如毛毛蟲和蝴蝶,需得經歷怎樣的痛苦,破繭而出,才能化為絢麗奪目的蝴蝶。我到底是繼承了你的意志,以你的方式重新看一看這個世界。也許,苦難不會少,但幸福應該不會遠了。我終將尋你而至,那人跡罕至幽深美麗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父親,覺得有必要告訴他。他在母親身上曾經傾注了那麼深刻的感情,母親於他也是情誼深切。她應該告訴他母親的死訊。他曾經是母親最愛的男人,母親應該不會反對。她翻出母親的通訊錄,尋找父親的聯繫方式。母親很少用手機,手機於她幾近擺設。身邊只有一本聯繫本,記錄著所有她認為有必要聯繫的人。什麼時候放在家裡的,並不知道。在母親房間的抽屜里找到是,仍然乾淨整潔。也許,是最後一次回家放下的。她這樣想。
電話接通後,許湛很吃驚伊水會給他電話。伊水請他出來見一面,有些事情需要親自告訴他。以為是生活中遇到了什麼困難,藍珊又不在身邊唯有向他求助。他答應,二人約兩天後在市中心的一家茶館見面。
父親的模樣並未改變多少。伊水來到相約地點很快認出許湛。他還和那時一樣。俊秀的臉龐,好看的五官,乾淨利落的短髮。皮膚保養的不錯,未有明顯的皺紋。只是蒼老了。哪裡蒼老了?大概是年齡吧。伊水忽然覺得自己是否應該這麼做。他何必知道母親的死訊。母親如何,與他早已無關。何況,這於他有什麼好處,有什麼用。說不定,他已經忘記母親,不覺得母親與他相關。一個不相關人的死訊於他何用?她猶豫了,站在門口遲疑著是都進去。
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存在,回頭一眼認出她,沖她招手,讓她進來。她笑,平靜大方來到他跟前坐下。他愈發開心,開始洗茶,泡茶,問她:「遇上什麼困難了嗎?沒想到你已經這麼大了。上次見面還是個小女孩。你母親呢?還好嗎?」
她的手,似乎觸電般顫抖了一下。她還是決定告訴他,不應隱瞞。她說:「我的母親,藍珊,死了。」
茶壺掉落在地,茶水灑了一桌。他似乎還未反應,呆呆地看著伊水,不說一句話。服務員上前收拾,伊水起身幫忙,叫服務員只上兩杯茉莉。茉莉上來後,許湛終於回過神,緩緩地開口:「怎麼死的?」
「在碧土,送孩子回家後歸來的途中遇到泥石流。沒有辦法找到屍體。」
「什麼時候的事?」
「三個多月了。一個西藏人從碧土來到北京告訴我,並給我帶來了這個。」她伸出左手腕讓許湛看自己手腕上的銀手鐲和草編手鍊。這是母親唯一留下的物品,是她的標誌。
許湛一眼就認出那個手鐲是藍珊的物品。那是她第一次去西藏時買的,自此就再也沒有脫下過。他識得它,知道它的來歷。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強大的悲傷令他無法立刻開口說出自己所想。許久,他才說道:「這,很好。真的,很好。這是她所希望的方式,是她一直希望的方式。」他的語速很慢,幾近哽咽。令伊水認為,眼前這個男人會在下一秒流淚,卻始終不見他哭泣。只是艱難的開口,用幾近哽咽的聲音。
她坐在一旁,時刻準備著應付眼前這個男人因悲傷而失措,卻一直不見他再說什麼,只是撫著杯子,看著杯中的茉莉,竭盡全力將悲傷一點一點消化。他說:「伊水,如果未來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不要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