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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5:20:09 作者: 飛花不見葉
    流光忙爬起來一溜煙出了屋子。牡丹看看流光纖細的背影,又看看玉蘭,嘆了口氣:「你又護著她。」

    流光跪坐在花聖冢前,掰著手指數了半日,也沒算清游彥有多少日子沒出現了。百花村中姐妹雖多,每日話題卻很有限,不外乎今日開了幾朵奇花明日將釀幾壇新酒。若是從未聽過村外奇聞,流光也不會覺得太過無趣,但誰叫游彥帶來了那許多故事呢?自古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她雖跪在那裡,眼睛卻從沒有一刻是安分的。花聖冢周邊奇花異卉雖多,卻都是她從小熟識的,毫無新鮮之處。

    聚芳水境中蓮葉層層疊疊,自留香溪匯入的泉水獨成一股,在底下緩緩流淌,將池底的礫石扭曲得十分古怪。

    遠處有片荷葉緩慢地順著水流朝花聖冢方向漂來,起初整片葉子浮在水面,過了一陣子再看時,卻已經只剩一點點葉緣還能看得到了。

    流光便知道那葉子底下有東西拽著。這一代水底地勢與別處水域迥異:一般水底都是越近岸邊地勢越高,花聖冢附近卻越是靠岸水便越深。

    「游彥?」

    那荷葉在水下越走越近。透過波光粼粼的水面,流光看到葉片下被暗流扭曲得有些模糊的人影,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筆直站立在水下的。

    流光好整以暇地坐到岸邊,打算待游彥潛出水面時嚇他一跳。

    卻不料靠岸後,水下那人竟不動了。

    流光心中狐疑,等了一陣仍不見他上岸,心道會不會是游彥高估了自己的水性,竟溺水了。

    想到這裡,她忙除了外衣,跳下水去。

    那人雙腳像是在池底生了根一般,流光伸手一摸,原來他腳上套了兩隻奇怪的「鞋子」,似乎頗有些沉重。她摸索著將鞋子除了,總算把人撈上岸。

    她水性還算不錯,但這一番操勞,卻也累得癱倒在地上,直喘粗氣。

    「早知道不是游彥,姑娘我才不撈你呢!」

    撈上來的這人雙眉斜飛入鬢,眼雖閉著,卻看得出來是雙狹長的丹鳳眼。鼻樑高挺如山峰一般奇秀,薄唇緊緊抿著,在沉睡中仍顯傲慢和倔強。一張臉稜角分明,比游彥多了些許英氣,少了些許玩世不恭。絳色衣裝此時已然濕透,包裹著他高大健壯的身軀。

    流光這輩子見過的男人不多,卻也分得出美醜來。游彥自然是極俊的,據見多識廣的大嬸們所說,游彥的容貌也就比城主家兩位公子稍遜那麼一籌。

    眼前這人卻要比游彥稍勝一籌。

    只是他似乎是真的溺水了。

    流光有些發愁,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地到了這裡,不知道該救還是不該救?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先救活了再說。

    忙碌了一陣子,地上那人只吐出幾口水,卻不見醒來。

    流光擰著眉,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去找村子裡的花醫,長執事必定會知曉來了個外人,到時也不用救了,做花肥的人是死是活又有什麼關係。

    死馬當活馬醫吧!

    流光解下香囊,倒出了十數個拇指大小的瓷瓶----裡面裝的是她平日精心製作的香料粉。她對種花興致不高,卻對採花制香情有獨鍾。

    其實許多人如流光一般,自己喜愛的事情哪怕再辛苦也願意傾盡全力,尤其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作比對的時候。

    她將瓶蓋一一打開,也不管香的辛的,盡數往人嘴裡倒。尚恐他咽不下去,又給他灌了些許清水。

    香料混著水,一半進了那人的口,一半流到了他的脖頸上。

    也不知是哪味香起了作用,過了半刻,那人猛咳起來,連花樹上棲息的鳥兒都被他嚇飛了。

    絳衣少年緩緩坐起,神色迷茫,四顧一番後鎖定流光,一雙鳳眼中滿是疑惑。

    流光見自己的「秘方」奏效,心中大喜,忙遞過水去道:「再喝點水,省得一會兒又咳嗽。」

    「這裡是?」那人抿了口水,目光觸及花聖冢石碑,眼中閃過一絲瞭然。

    「這裡是百花村啊,你是哪裡來的?」

    流光眼睛掃到一地的空瓷瓶,有些心疼:「不管你是哪裡來的,總之要記住,我費了許多力氣才救活的你,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將來是要報恩的。」

    那人不語,只是抬頭望著天,碧藍天空中流雲絲絲縷縷。過了好半晌,流光才聽見他低低說了聲:「多謝。」

    「光謝可不行,要報恩的,懂嗎?長執事說了,人不知恩,譬如豬狗。」流光邊說邊打量,心中暗想這人長得是挺好,卻聽不懂話,莫非腦子進了水,傻了?

    少年頓時怒形於色。他一向生在富貴中,府中上下數百口人,何曾有人敢這般同他說話?

    但這姑娘也確實救了他,即便話不好聽,他也只得忍了,於是拱了拱手:「謝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來日必有恩報恩。」

    「這就對了!」流光拍拍他肩膀,將瓷瓶攏成一堆,指給他看,「你看,為了救你,我耗費了多少香料?」

    少年這才知道自己喉嚨何以會火辣辣得難受,原來是消受了這許多千奇百怪的粉末,頓時又氣急敗壞起來。

    不過才猛吸了一口氣,那股火辣辣的異香又直衝入鼻,嗆得他咳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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