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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6:04:16 作者: 絆倒鐵盒
「這蓋挺沉。」方應理將烏深的瞳仁錯向一側,向臉色青白變換的任喻投來一束視線,「什麼牌子?」
這東西都是雜牌子,誰敢說自己生產微型攝像頭,還打響世界第一的知名度。關鍵還是看參數,比如CCD感光元件,錐形鏡頭,要帶逆光補償。
「貴著呢。」任喻把筆帽奪回來,攥在掌心。好在筆是真筆,就帽子不是真帽子。
兩秒後,方應理將寫了字的餐巾紙舉到任喻的眼前,正是郵戳上的那個地名。鬼畫符似的,他竟然真記下來了。
就算是任喻特意記憶過,也依然有很多模糊的地方,做不到像方應理這樣過目不忘,宛如復刻。
任喻讚嘆般地嘖了一聲,接過紙巾在手機上一番搜索操作,隨即恍然大悟般地說了一聲:「緬甸啊。」
「緬文和梵文差別很大嗎?」
任喻看向方應理,沒想到他要跟他探討專業問題。
方應理接過目光,向右打方向盤:「純屬好奇。」
「不一樣。」任喻回答,「梵文是印歐語系,緬甸語屬於漢藏語系。你別看緬甸語寫出來比梵文更抽象,但和我們關係還更近一些。」
「挺有意思的。」方應理移開目光直視前方,面孔被流淌過的濃綠樹蔭不時遮擋,晦暗莫測。
就在試駕回來的那個夜晚,任喻還覺得他的鍥而不捨,可以讓他逐漸看清這個人,可事到如今,方應理的立場愈發撲朔迷離。
他突然被一種大膽的想像襲擊——方應理並不像一個敵人,他的不動聲色,他的留有餘地,他的指點迷津,倒更像一個稱職的同謀。
第25章 車技
原本已經快到小區,任喻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方應理明顯感到他在看到屏幕的瞬間變得緊張,劃開接聽的動作也顯得急迫。
「怎麼了,張姨?」
方應理再次將目光投過去,又聽到他飛快地說:「好的,我馬上過去。」
「去哪?我送你。」
「不順路,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吧,我下去打車。」任喻說著點開打車軟體開始叫車。
面對他的拒絕,方應理皺了皺眉:「現在晚高峰,不好打。」
任喻再次看向手機,顯示23人正在排隊。他有些猶豫。
當然,他不想孟姻被任何人知道,但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里,似乎又為方應理開了一個口子,他擁有信任帶來的特權。
這種信任的來源非常抽象,潛移默化,說不清道不明,如果一定要為此找一個理性的依據,那麼或許因為方應理是律師,他認為就算有一天他發現他的身份,也不會因為惱羞成怒而不擇手段。
任喻咬了咬牙,最終說道:「第三醫院,謝謝。」
方應理設置好導航,沒多問一句,立刻加速匯入主路,往外環駛去。
剛剛任喻還在樂此不疲地說些插科打諢的話,現在完全是沉默的,只不斷低頭去看導航上顯示的剩餘路程和時間,看上去憂心忡忡。
方應理明白他趕時間,在不違反交規的前提下儘量提速,剎車卻還是很穩,因此任喻並沒有產生暈車的不適感。可越是這樣越讓任喻愧疚,他起初執意不要他送,是因為孟姻是他最致命的軟肋,他提防他,同時也清醒地認識到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不值得被傾心對待。
任喻由衷說:「耽誤你了,抱歉。」
聽到他這樣生疏,方應理唇線緊繃,一邊看後視鏡一邊打方向盤:「我沒有其他安排。」
出主路以後,需要經過多個紅綠燈,正是晚高峰車流量最大的時候,車速變得緩慢。
任喻有點著急:「還能再快一點嗎?」
「扶穩。」
本來任喻還沒意識到這兩個字的重要性,直到方應理猛踩一腳油門,風馳電掣般地在空隙里穿梭,在右側後視鏡和旁邊的計程車僅相距一指的情況下,安然無恙地搶過了面前的馬路。他才發現自己早已無意識間拉住了頭頂的扶手,並且手心裡全是汗。
這樣高超的車技,讓任喻嘆為觀止。
「你以前在隊裡是開車的吧。」
就是隨口一句玩笑話。結果方應理頷首:「嗯,是學了半年坦克。」
「……」
最後比預計時間還提前五分鐘到達醫院,看方應理停好車,任喻謹慎開口:「我自己上去。」
面對逐客令,方應理倒顯得很平靜:「是伯母在這個醫院?」
到了這個地步,當著他面撒謊也會被輕而易舉看穿,隱瞞已經失去意義,任喻沉默兩秒後,「嗯」了一聲。於是乾脆不再阻攔,任憑便方應理跟著他,一路小跑著進醫院然後衝上直梯。
醫院好像就沒有人少的時候,到處充滿了神情疲憊步履如飛的中年人,顫顫巍巍無所適從的老人,尖聲哭叫的孩童,有時日無多的人迎來生機,平凡的人遭遇厄運,有迎來和送往,希望和絕望,人生百態,全擠在這一隅。
四樓。
「張姨。怎麼回事?」任喻推開病房門,半撐著膝蓋喘氣。
「做什麼事都毛毛躁躁的。」張姨連忙端了杯水過來,拍著他的脊背給他順氣,「電話里我有沒有叫你慢一點。」
任喻氣息勻一些:「沒辦法,著急嘛。」
剛剛電話里就說孟姻有了一點反應,他想萬一她醒了呢,就醒那麼一秒、十秒、一分鐘,他能趕上看一眼說一句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