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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5:09:22 作者: 琰闕
如果說要認錯,他做到這種地步,足夠了。
可不知怎麼,像是有一根魚刺哽在喉頭,取不出來,咽不下去。
她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那道坎,因為童年時的陰影。
。……
長時間保持這樣的姿勢,膝蓋的位置像是有卡車碾過,快要一塊一塊的碎裂開來。
額角有汗珠滲出,聚成大顆,再滑下來,流進眼眶,酸澀刺痛。
陸西洲手掐在大腿上,手背的青筋根根分明。
很疼。
可他不能倒下,他得等許南風出來。
他得等她原諒他。
他閉了閉眼,壓下一口氣,紓解疼痛。
忽然,有一滴冰涼的液體墜在額角。
一滴,兩滴,三滴……
他睜開眼,下雨了。
很快,整片天幕都沉下來,烏雲壓的極低,層層疊疊的匯集處,像是藏了看不見的妖獸。
初夏的雨,來的又快又急,轉眼傾盆。
單薄的衣服很快被打濕,雨水穿過薄薄的布料伸出肌膚,寒意入骨。
膝蓋處的刺痛,變得尖銳又犀利。
每一秒,那痛意都像是直擊靈魂。
陸西洲咬了牙,瓢潑的大雨中,意識開始輕飄飄的往上飄。
樓上,許南風一直沒有離開床邊,當雨敲打在車窗,當水流遮擋了她的視線。
心口的防線,在一瞬間,潰敗了。
再也沒有辦法冷眼看著陸西洲跪在漫天的大雨中。
她一路跑著從衣櫃裡翻出雨傘,連外套都顧不得拎一件,匆匆忙忙的下樓。
推開門,綿延的雨絲撲面而來,轉眼打濕髮絲。
她恍若未聞,著單薄的半袖短褲踩著雨水跑過去。
模糊的雨勢中,陸西洲似乎看到一個人朝他跑來。
纖細的身姿像是隨時會被吹走。
想跟她說多穿點衣服在下來。
可他張不開嘴,腦海里近乎空白。
忽然,頭頂的雨,沒了。
他艱難的仰了仰脖子,就看到許南風焦急的一張臉,朦朧的在眼前晃動。
他扯了下唇角:「你,來了……」
氣若遊絲,嗓音沙啞。
呼出的氣,滾燙的像是要將她點燃。
他發燒了。
許南風一手拿著傘,一手去扶他。
他渾身沒力氣,使不上勁,全靠她一人。
許南風心裡一急,索性扔了傘,在雨勢里,憋了一口氣,用力的把人往起帶。
眼前只剩下光怪陸離的白光,陸西洲的潛意識,卻叫他配合許南風的動作。
僵持五分鐘,終於,站起來。
大半個身子都靠在許南風身上。
許南風迎著雨,扶著他回屋。
關上門那一瞬,瓢潑的雨勢,終於被隔絕外面。
她把他放在沙發上,氣喘吁吁,渾身都在往下淌水。
陸西洲已經昏迷。
他在那樣大的日頭下跪了整整一個下午,又在滅世的雨里淋了那麼長時間,冷熱交替,加之身上的隱疾,突然爆發,並不意外。
許南風顧不得自己身上的水汽,把他放展了,再把沾在他身上的衣服被拔下來。
時至今日,他不是病人,她不是護工,他們兩人的身份,變得曖昧而微妙,再看到陸西洲的身體,許南風內心無法平靜。
臉微微發起燙來。
可現在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
他的膝蓋因為長時間的下跪變得紅腫,甚至還有血絲滲了出來,被雨水浸泡後,泛白流膿,看起來觸目驚心。
她心口自責,取了醫藥箱來,把傷口簡單的處理,纏了紗布。
爾後,回了洗手間,取了毛巾,避過傷口,給他把身子擦乾。
又抱了被子來,兩床被子,嚴絲合縫的把他包裹其中。
他臉色發紅,嘴唇卻是白的,甚至裂開了一條條的小口子。
餵藥不太可行,他不能吞咽。
只能採取物理療法。
只能給他濕了毛巾,敷在額角。
他體溫高的嚇人,就幾分鐘就能把一塊毛巾焐熱。
許南風來來回回的跑,不厭其煩的給他降溫。
大概有兩個小時,許南風坐在沙發旁,聽著窗外的雨都有些恍惚了,再摸,陸西洲的身體,好像沒那麼燙了。
取了溫度計來。
37.6℃。
是正常的。
她鬆一口氣,把毛巾放回洗手間,順帶,簡單的沖了個熱水澡。
穿著睡衣出來時,她聽到陸西洲在說話,不知是夢話還是醒了。
她邊擦著頭髮,邊走過去。
就聽陸西洲從薄唇里溢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對不起,小南風,對不起,是我不好……」
他閉著眼。
是在說夢話。
許南風擦頭髮的動作停住了。
心口,有酸澀的情緒一直往上涌,像是掉進了一隻檸檬。
有些心疼,有些愧疚,這次,好像是她太衝動了。
她沒想到,他對她,用情如此之深。
她伸了手,忍不住,碰觸他的臉頰。
手,卻在剛剛落在他側臉的時候,緊緊的被他攥在手裡。
「別離開我,你別離開我,沒你,我就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