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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5:06:45 作者: 脂艷齋
不過,北方人慵懶慣了,他們「地大物博」,根本就不懂南方的擁擠。
所以,在西瓦爾圖,施工的隊伍連造個獨棟的二層樓都不會,造成了這個卡橋,在當時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奇蹟了。
在西瓦爾圖老百姓的心目中,卡橋還是很牛逼很雄偉的。
白薇薇已經吐得七葷八素,過了卡橋她就快到家了,到此,她終於敢打開了手機,果然,這一回不同於那苦難的十來天,叭叭叭跳出來的全是梁羽航的未接來電和簡訊:
老婆,你騙我,你不在別墅,沒有等我,我知道你在生氣,你氣得對,是我錯了。
老婆,我想你了,很想,這是我第一次思念別人,我這一生都沒有想念過誰,唯獨你!
老婆,軍委里有任務,我要去莫斯科了,我不在的日子裡,請為我保重!
老婆,換了手機號碼一定要告訴我,一定!
老婆,給我電話,讓我聽聽你的聲音吧,我很難受!
老婆,你相信我,從莫斯科一回來我就來接你!
……
白薇薇沒有全部都看完,含著淚,她狠狠的刪掉了他所有的簡訊。
奇怪的是,衣豐打了一個電話她沒接之後,就再無音訊,連一個簡訊都沒有,這真不像是他的作風!
白薇薇手指繼續滑動,小利子也發了一條簡訊:妮子,我沒辦法,梁教官要殺了我,我只能把你的號碼給他了。
……
「小利子,對不起,我知道他一定會查出來的,不過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我安全到家了。」
勉強笑了笑,她舒展了一下酸死了的兩臂,然後看看窗外。
糙房越來越密集了,揚起了一陣塵煙之後,終於到站了----
西瓦爾圖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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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撇下了孤零零的她之後繼續朝糙原深處挺進,白薇薇被飛揚的塵土嗆得直咳嗽。
擦!
這爛泥窪子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中國經濟已經很發達了,什麼時候誰來拯救一下落後的西瓦爾圖呀?
罵罵咧咧的,她朝榆樹下的中間那排糙房走去。
這一排糙房一共有五戶人家,可怕的是兩邊的兩戶人家都養狗,白薇薇老遠就開始扯著嗓子大喊:「有人來啦,把狗栓好!」
汪汪汪!
汪汪汪~
她驚慌失措的逃回了自己家,慌慌張張的走進院子然後把大籬笆牆鎖好。
嘎嘎嘎!
嘰嘰嘰嘰!
滿院子的大白鵝和小雞都在熱情的跟她打招呼,這幫禽獸好像好幾天沒吃東西餓瘋了一樣的圍著她轉,她皺眉捂著鼻子推開了房門。
出乎意料的,媽媽竟然不在。
她沒當回事兒,以為媽媽去了誰家竄門子,自顧自就往炕上一躺,一躺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炕上是冰涼冰涼的,根本就沒有燒過嘛,說明媽媽離開不是一時半會兒。
拿出了電話:「媽!你在哪裡?」
那邊,媽媽沈可欣聲音很高興:「薇薇,我在北京。」
白薇薇心裡一空,大驚,直跳腳:「媽!你去北京幹嘛,不好好在家裡呆著。」
這次帶球逃學回來,她還沒有跟媽媽溝通好呢,沒想到整兩岔去了,媽媽前腳剛走,她後腳回來了。
「哎你這孩子,真是的,媽媽都把你養這麼大了,又供你上大學讀書,現在媽媽終於能自由一點了,還管我?我在你梁阿姨家裡,十多年了,也該來看看了。」
啊!
白薇薇石化!
媽媽竟然去了梁羽航他們家?我靠!
「媽,趕緊回家吧,去別人家幹嘛呀……」
支支吾吾的說了幾聲,她就沮喪的掛了電話。
梁阿姨很熱忱的派人來莫旗把她媽媽接走了,看來梁阿姨是認定了她這個兒媳,這是在跟親家母套近乎呢。
「不是的梁阿姨,我和羽航已經分手了……」
她想起了那個可愛的老人,眼淚縱橫。
半小時後。
白薇薇認命的自己往灶坑裡扔柴火燒炕……看來,將要有很長的時間她都要自力更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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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之後。
一天比一天冷,北方已經全面進入了冬天,卡橋下的河水已經開始冰凍,從兩岸開始,只有河心淺淺的一米fèng隙還有流水。
這一周,白薇薇自己到柴火堆里找木柴,自己升火燒熱炕頭,自己蒸包子吃,自己從百米遠的老李家打水回來……
有一天抽空,她去了供銷社一趟,買了新手機卡,零食,還有一本書----《紅與黑》。
空暇之餘,她餵好了大白鵝和小雞,就在炕上抱著肚子看書。
兩本《紅與黑》,卻是兩個出版社不同年份出版的,內容上變動不大,但是白薇薇始終沒看透華夏書局1989年版的這本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新買的這本是大地出版社2006年版的,算是最新的,連包著書的塑料膜都沒拆掉,裡面果然嶄新如洗什麼都沒有。
目光最終還是落到了老書上,封面上是一個短髮外國男人的臉,做了技術處理,看上去很有層次也很深邃,左邊是紅色,右邊是黑色。
紅與黑!
為什麼偏偏選了這一本書?
白薇薇盯著那個男人的頭像發了半天的呆,她總是有種感覺,這本書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封面上男人的這張臉也是極度的不對勁,但是她又說不上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小手還是翻開到了第915頁:「卡桑德拉,橫七豎八,石桌。」
她輕輕低吟,如果那個人暗示的石桌就是她家院裡的那張破石桌,那麼乾脆殺了她比較好!
她這一個星期已經瘋了似的每天去摸那石桌子至少一百遍,屁都沒撈到,除了雞屎!
「天氣越來越冷了,還是趁著沒下雪,去卡橋看看吧!」
嘆了口氣合上了書本,她把自己包裹得很暖和,一身碎花藍色小棉襖,加絨牛仔褲,同色系的蘭毛線圍脖。
頂著嗷嗷的大風,她朝四百米開外的卡橋走去。
「寶寶乖,這就是媽媽的故鄉,也會是你們的故鄉喲。」
幸福的拍了拍肚子,她每一步都走得很謹慎,生怕閃著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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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到底是她長大了!
兒時在她心目中高大無比的卡橋,如今好像小了很多,變化的可能不是卡橋,是她的視野吧?
「卡桑德拉啊卡桑德拉,你到底掩藏著一個什麼秘密呀,真是急死我了,不會是玩我吧,老天爺?……來吧寶寶,幫媽媽好好想想,媽媽都快笨屎了……」
她一邊說,一邊東看看西瞧瞧。
頭頂,大橋的被面連個蜘蛛網都沒有,除了一些口香糖和鼻屎,還有一些yín穢的肉在啊肉中的畫面。
此外,一無所獲……
算了。
她打退堂鼓了,太冷了,她是個准媽媽了,感冒了可不是一個人兒的事情,剛要走,電話急促的響起了。
鈴聲是她自己設定的:「莫斯科沒有眼淚,大雪紛飛,你冷得好憔悴……」
小手都快凍僵了,拿出來一看,奇怪了:「小利子?」
「餵?小利子,想我啦死丫頭?」
她努力偽裝出很幸福很歡快的樣子,她懷孕帶球跑的事情,沒有跟305的姐妹們說,誰都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呢。
電話那邊,小利子的聲音很顫抖,不知道是不是她聽錯了,貌似還有一些幸災樂禍似的,總之就是很不怕事兒大去還要裝作很關心很心痛的樣子。
「妮子啊……」
「艾瑪!別嚇我,沒事整這個死動靜幹嘛?」
白薇薇直抽抽,眉心狂跳,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妮子啊,告訴你一件不幸的事情,你還不知道吧?我也是聽新來的秦教官說的,不知道準不準哈,你別介意!」
白薇薇不介意,催促道:「快說吧,我都快冷死了。」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諷刺更刺激更過癮的?
蒼天啊!
還有什麼能夠比這個再狠再絕再痛的嗎?都使出來吧!
來吧!向我開炮,一併掃she過來!
大眼毛緩緩的眨了一下,眼淚融入了冰冷的水流之中。
身軀都已經僵硬,體溫在一寸寸的流逝,她渾然不覺,忘記了天,忘記了地,忘記了那些繁冗複雜的生生死死……
人在冰河底部,她很享受,這裡好暖好暖啊,真是人間最溫暖的地方,就蜷縮在這裡吧,這樣心就不會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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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即將要閉上眼睛的剎那,來自小腹的刺痛讓她猝然驚醒,她還活著,她還會痛,她還有孩子!
她的孩子在提醒她不能就這麼睡著了,這裡不能睡啊白薇薇!
那種痛,錐心般的,終於讓她麻木的軀體有了反應,先是痛苦的蜷縮,然後一隻手掌也能夠僵硬的打開……
痛……好痛……好像有一萬把剪刀在同時挖著她的小腹,活拉的要奪走她的靈魂和生命。
孩子!
美麗的瞳仁瞬間擴大!
白薇薇,你在搞什麼?你還有孩子!
你的孩子痛了,你的孩子在最危險的邊緣,你的孩子在拯救自己也在拯救你!
僵硬麻木的軀體拼命的掙扎,然後足尖點著河底一下子撐起了上半身,嘩啦啦啦,她終於像狗一樣狼狽的兩肩撐在冰面上,然後哇哇哇的吐了幾大口河水……
倉皇的天底下,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少女艱難的跟死神搏鬥,麻木的長腿拼命舉高,然後勾住滑不溜丟的冰面,試圖爬出來……
噗通!
太滑了,又或許是她體力早已透支,身子再次跌入河底,完全浸沒在水中……
嘩啦啦!
那個不屈的身姿再次頑強的露頭,然後雙臂死死的攀著冰面,再勾腿再用力……
上天是殘忍的,噗通!
荒涼的山村,杳無人煙,誰來救救她,誰來拉她一把,誰來拯救她肚子裡那兩個可憐的小生命?
白薇薇已經快要失去神智,她真的僵了麻了,真的爬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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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薇薇!」
一聲悽厲的叫聲!
卡橋下,不知何時停了一輛軍用吉普,男人幾乎是瘋一般的跑過來的,儒雅不在,綿軟不在,跑一步飛兩步,橫撲到了冰面上,一下子就把白薇微從河裡抱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