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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8:54 作者: 荔簫
少年的聲音鬆快清亮,殿中剛緩和下些許的氣氛卻又沉了回去。
趙瑾月抿著湯笑笑,安珞跟著又道:「不過既然如此,臣反倒愈發不明了----陛下既與哥哥伉儷情深,又何必廢了他?好好地做一雙神仙眷侶不好麼?」
殿中唰然間冷得更甚,半數賓客窒了息,另一半則在窒息地同時等皇帝與安珏的反應,畢竟這情境似曾相識。
----上一次是差不多一年半前,元君還沒被廢位的時候,但當時二人的關係已脆弱不堪。虞國在起兵前最後派使節來過一次,但因已動了起兵的心,使節對盛國的態度也沒有多麼禮貌和善。
在最後餞行的宮宴上,使節客套了一句,說陛下與元君伉儷情深。
這不過是面對夫妻時常會說的一句客套話,皇帝的面色卻驟然冷了,下一句便是:「先帝為兩國和睦著想,讓朕封他做了元君。如今貴國新君繼位便欲起兵,你們倒還有臉說出這句伉儷情深?」
那場宮宴最終不歡而散,但最顏面盡失的卻不是使節,而是元君。
因為在他離席謝罪、恭請陛下息怒的時候,陛下冷睇著他,當眾說了一句:「憑你也配與朕稱一聲夫妻?」
時隔一年半,光景變了,但如出一轍的情景仍足以令人心驚。
安珏自己也怔了怔,接著又笑了,搖著頭吩咐宮人:「把那碟葡萄給他端過去,一桌子好菜還堵不住他的嘴了。」
「……」安珞顯然不快,邊瞥他邊嘟囔,「我就問問,又沒說什麼……明明就奇怪得很。」
一碟子晶瑩剔透的紫葡萄被從御案上端到他桌上,他倒很給面子地立刻拿了一個來吃。趙瑾月抿著笑想了想,卻未打算直接將這話題繞過去,長聲嘆息,跟安珞說:「是奇怪得很。不止奇怪,朕也一直後悔著,總想著什麼時候讓你哥哥再坐回元君的位子上,不然再怎麼情深也總歸不夠圓滿。」
安珞高興了,抬眼就瞪安珏:「你看,就是奇怪,你堵我的嘴幹什麼?」
安珏眉頭微挑,默不作聲地給趙瑾月夾了一筷子菜。
殿中更是一片死寂。
三日之後,安珞的封位定了下來,卻不是後宮之中的任何一等,而是封了個瑜和公子。
「公子」一職有些類似於大應給外命婦的「夫人」,大多賜給朝臣的夫家,和後宮無半點瓜葛。
朝臣們一時都有些意外,但轉念想想,虞國送皇子來和親,是為一表謀求和平的誠意。那如今這位皇子被安置在宮外便如質子一般,押一個質子來表誠意……也行。
緊跟著,皇帝又藉此事多下了一道詔書,明面上是為沒將安珞納入後宮的事向虞國表達歉意,實則真是「別有用心」。
----皇帝說,兩國交戰死傷甚多,百姓更是受盡苦楚,朕這個皇帝都看在眼裡。
----如今虞國願意講和,朕原該以誠相待,封瑜和公子以高位,完成這樁聯姻。
----但在過去的一年半里,朕實在夜不能寐。
看到此處,泰半朝臣想到的都是一年半前虞國對盛國宣戰,只道皇帝依舊心存不滿,想再打一場,然而後面的話卻是:
----一年半前,虞國兵臨城下,朕為大局考慮,不得不先廢元君以平民憤。
----但朕十歲與元君相識,那時元君也才十二,一直相處和睦,無話不談。
----十五歲時朕與他完婚,婚後相知相伴,還生下一女,聰明伶俐。
----廢其位後,朕時時愧疚;後又為查明細作之事將其投入大牢,日日思念。
在詔書的最後,皇帝說,如今戰事已平,兩國重歸於好,細作之事也已查明,與安珏無半分干係。朕便只想與他長相廝守,又怎麼好將他弟弟也納入後宮呢?
所以尊敬的虞國皇帝啊,請您見諒。
您若不見諒,朕也還是不能納他的。
安珏聽說詔書的內容後坐在趙瑾月面前神情僵了半天,最後還算委婉地表示:「陛下,您這詔書寫得是不是有點……」
趙瑾月:「嗯?」
「有點不講道理了。」他說。
她伸手就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他也沒躲,只笑了一聲。
她板著臉爭辯道:「這怎麼不講道理了?當初平白廢了你才叫不講道理,把你扔進獄裡逼你認罪才叫不講道理!現在這叫亡羊補牢!」
「好好好好好,亡羊補牢。」安珏連連點著頭,一副哄她的口吻。
她又瞪著他加以威脅:「我接下來要說服一眾朝臣復你的元君位,已很難辦了,你只許給我鼓勁兒不許反過來勸我,不然我心裡更難過。」
安珏略有猶豫,到底在她的瞪視下點了頭:「行,臣等著再當元君。」
趙瑾月見他答應便鬆了口氣,又道:「我得趕緊把這事辦妥,不然安珞成婚時你這兄長身份尷尬都不好去喝喜酒。」
安珏猛地一愣:「這話什麼意思?」
「……我也還不確信。」趙瑾月一哂,「敏王昨天進宮的時候提了一句,說她過兩日要和安珞一道去爬山。」
說這話的時候,敏王的臉都紅透了。